秦封之所以不能修炼，并非是因其天生没有修行的资质，而是被人断了修行的机缘。

邱宗离开之后，在场的就只剩下李幽夜和秦封二人。

“你并不适合修行！”直白的开场白，但李幽夜感觉自己有责任告诉这个敢于追梦的少年。

“我知道，但我不会放弃。”少年的语气中逐渐有了一丝坚定。

“我不是很想教你修行。”直白的告诉他现实，李幽夜并不想欺骗他。

“但是，你欠我一个机缘！”秦封刚才动摇的语气，已经逐渐变得坚定。

“我可以给你无数个机缘，而你，缺一场考核！”

……

“这是一场关于勇气的考核！”

既然他对于梦想能够重拾信心，那么李幽夜感觉，自己有必要给他送去动力的同时，增加一点坎坷。

突破元婴期之后，原本勉强御使的玄寒葵水剑，在李幽夜手中绽放出了他最为绚烂的剑光。

三转炼质的飞剑，飞行的速度并不慢，全力催动下可以和六甲仙车齐平。

但作为这架仙车实际上的主人，李幽夜并不需要去刻意的迁就谁。

即便是李家外族，那位名为冰尘老祖的供奉。

李幽夜出关之后，灵识展开发现自己正处在东陵与东海的交界处，这里惯常少有东陵左道的修士逗留，所以一望无际的广阔海面上并没有什么动静。

让邱宗将六甲仙车暂且停下之后，李幽夜御剑带着秦封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远处的天际。

东海属于魔道，而东陵却是属于左道，东海与东陵最大的相似，就是那随处可见的海水。

而两者最大的不同，恐怕可以说是那无尽海水上，前者时常波涛汹涌，后者却因为岛屿众多，所以海水中多暗流旋涡。

驾驭着飞剑，李幽夜虽然只有元婴期的修为，但带着秦封倒也并不吃力。

全力催动玄寒葵水剑认准方向飞了半个时辰之后，在一处只有数丈方圆的孤岛上缓缓停下剑光。

李幽夜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静默无言的秦封，摇摇头道：“我这里有三条路可以走，你先不必急着回答，且听好了。”

见秦封点头答应之后，李幽夜点点头道：“你之所以不能修行，便是因你灵根被废，这对于天海世家来说或许是件难事，但对我来说却不算什么。

所以第一条路，就是我帮助你恢复灵根，然后传你海阁弟子的基础法诀，日后成就但凭你自己努力。”

“其二，同样是我想办法为你开辟一条灵根，你自然也就能修炼了，但是开辟灵根的方法有着一定的危险性，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李幽夜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秦封，继续道：

“第三条路，则不用开辟灵根，我带你走上一条与世间修士大为不同的修行之路，这条路上是繁花似锦还是荆棘遍地，这都是需要你去一一验证的。”

“当然，你选第一条路，那么你可以安安稳稳在海阁修成结丹，甚至可以元婴，但是这一生却是与阳神无缘，更妄谈大道长生。”

“至于第二条，身死在两两开外，我可以保证，若是你一旦成功的活下来，那么你将拥有不属于邱宗的资质，而且你比他年轻许多。”

“那我选第三条！”

不等李幽夜说完，秦封就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选好了？”

“嗯！”

“那好，下去吧！”

“嗯？”

“之前不是说好考验勇气吗？下去吧，别逼我用脚踹你！”

冷漠的语气显示着话语主人坚定的内心。

而另一边迟疑着的少年，看着脚下不远处缓缓旋转起来的海水，咬了咬牙，然后迈步向前。

天海城所处的黄泉海，虽然是东陵有数的面积较大的岛屿，但秦封出生秦家，从小也是惯常见过海浪的。

只是想想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却是忍不住心里一抽。

若说大海中最让人类恐怖的事物，除了各种强大的海妖之外，就要数海风和浪潮了。

人定胜天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在更多的情况下，都是人力难以逆天。

秦封对海浪非常熟悉，而正因为他熟悉，所以他才知道恐惧。

世人皆说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但这句话其实是相对的。

有时候未知，或许可以凭借一股初生牛犊不惧虎的气势，莽下去。

而熟知的事物，那种深入骨髓、难以抵抗的无力感，带来的恐惧，更多、更强！

秦封知道，这是一场考验，考验的内容就是勇气，而考验的方法，就是凭借自己凡人的躯体，在海水旋涡之中存活下来。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这次，能否真正踏足修行的大门，需要他付出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之前从沙清河的遭遇中，他之所以会自我怀疑，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心有多脆弱。

恰恰相反，他的内心一点也不脆弱，若是他脆弱的话，恐怕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秦封这个人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体修

他只是累了，那种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背后，更多的是一种无可遏制的疲累。

就像是如同中毒了一般，需要特定的解药，才能解开他身体之内的毒素。

而李幽夜的出现，却无异于是将解药递给了他的嘴边。

轻轻低头，便能够自救。

所以他挺了过来。

只是李幽夜却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要么轻松苟活一生。

要么在生与死之间搏一个光明未来。

要么，接受未知的一切！

第一个选择适合那些胸无大志、意志脆弱的人，恰巧他不是！

第二个选择适合那些身处绝境，不成功便成仁的人，而他虽身处绝境，但却有着更大的野望。

所以他选择了未知。

未知的对于某些人来说其实并不可怕，因为哪些人惯常都会拥有一种罕见的品质，那就是无畏！

无畏生死，无畏前方！

即便是海浪旋涡又如何，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要走下去，即便遍地是荆棘，也要走下去。

当他的身体浸泡在海水之中的时候，感受着身体不由自主的缓缓旋转，那种如临深渊的恐惧清晰传来。

他没有狂妄无知的傻笑，但他也没有一片深沉似海的冷静，他有着，只是无所畏惧。

为什么别人能够登临世间巅峰！

为什么别人能够逍遥肆意！

为什么别人能够逆天而行！

为什么别人能够主宰世间……

……

为什么我不行？

……

无畏、不屈……

一边的李幽夜看着那道逐渐沉入深海的身影，微微一笑，看来自己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又是一个好苗子！

这半个月来，李幽夜想了很多事情。

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自己会转世一遭！

前世的自己修为不够高吗？

不，仙尊已是世间巅峰。

是前世的自己不够强吗？

不，血战八荒，自己不输给任何人。

那么为什么有的人可以长存世间，而自己却需要转世一遭？

他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师兄，玄冥道人。

他隐忍于海阁之中，当年杨晴儿父亲杨蛉的事情定然有着天大的隐情，也难以引得他出手。

这份隐忍，李幽夜自付做不到，而且世间少有人能够做到。

但即便如此，玄冥道人仍旧只是“偷渡”飞升，算不得光明正大，这也是自己万万不能忍受的存在。

而后他又想到了申天弘，那个曾经在东海于他一般不可一世的人物，最终不也落得个困居无妄岛的结局？

无妄岛，呵，心无妄念吗？

一个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魔尊，竟然说什么心无妄念，简直可笑！

至于最后一人，不是前些日子要取他性命的孽海魔尊，反倒是那个惊鸿一瞥，只有一个照面的土龙道人，薛九重！

说起土龙道人薛九重，李幽夜心中一时间倒是感慨万千。

当年薛九重无论对于谁来说，都只是一个蝼蚁一般不起眼的存在。

可这短短几百年世间，却能够从曾经的“蝼蚁”，成长为一位道君。

这个过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个结果，却是让李幽夜也感觉到了一丝震惊。

而且事后李幽夜发现，孽海魔尊这次广邀东海魔道的道君来围攻海阁，但在这些魔道道君中，却夹杂了一位土龙道人。

若是李幽夜记得不错，这位土龙道人薛九重，曾经是根红苗正的正道修士。

当年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可是在东州！

也不知道东州现在是什么模样，记忆中自己恐怕有数百年时间，没有踏上过那片土地了。

也不知道曾经的哪些人还在不在。

说起东州，李幽夜就想到了自己那位“欺师叛祖”的好徒弟。

记得她出生东州世家，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再见过她那些族人。

是了，怪不得她那么讨厌自己，原来自己当年确实是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嗯，做师傅的不能不考虑徒弟的感受。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李幽夜要吸取教训。

看了一眼毫无声息的海底旋涡。

那看似寂静无声的旋涡，只有真正置身于其中，才会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

只是李幽夜也没有感受过，所以他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来，不然白白浪费申天弘的一根紫玉龙筋。

虽然心中也不知道秦封能不能在这无声的漩涡之中坚持下来，但是李幽夜却并没有犹豫。

从腰间的寒山鼎的储物空间之中，李幽夜找出了当初申天弘的弟子给自己送来的那根紫玉龙筋。

打开盒子，看着那一抹亮丽的紫色，李幽夜伸手一招，那根紫光盎然的龙筋，便静静地悬浮在了李幽夜面前。

将盒子收了起来之后，李幽夜伸出双手，虚按在紫玉龙筋上下两端，凭空一拧。

“嘎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什么坚韧的皮革承受着某种难以承受的巨力，而产生的声音。

又或是那根紫色的龙筋，化作了一条细小的紫龙，然后被李幽夜徒手揉捏之后，发出的某种难以言说的惨叫声。

总之，这一声短而急促的难听声响过后，一滴紫红色的液体，重重的砸落在海面上的旋涡之中。

那紫红色的液体，仿佛是一个重逾千斤的秤砣，又似乎这海水的密度变得极其大，那滴液体快速的在海水中下落、穿行。

最终，当海底深处亮起一抹紫红色之后，李幽夜微微一笑。

这小子韧性挺不错的，看来可以可劲儿造了。

嗯，最好让冰尘老祖这个闲的没事干的家伙加入进来。

免费的劳动力不好找。

既然给自己逮住了，那么就得使劲儿的薅呀！

免费的，不薅白不薅……

……

秦封记得，自己并非是方一接触海水就昏过去的，那会儿自己还是有意识的。

只是记忆是从什么地方断片的呢？

哦，对了。

记得自己双脚刚一离开地面之后，先是全身被海水浸湿的冰凉感，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那是旋涡的力量。

随后，随后秦封就啥也不知道了。

直到那一抹紫色的光芒到来之前，他的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当他醒来之后，感受着身边轻柔的海水，然后挥动双臂、扭动身躯，逆行着旋涡的方向，他回到了海面上。

长久的没有接触空气，但他没有一丝不适，反而在接触到空气之后，他的心底竟然对那幽深黑暗的海底，产生了一丝留恋。

只是这一丝留恋，很快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好了没，好了就上来吧！”

听着那平淡的声音，秦封心底产生了一丝多余的想法。

然后他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更是一脸淡定认真的回了句，：“我想，我可以游回去！”

李幽夜笑了，他看着那个漂浮在海水中的青年，莫名有种求k的喜感。

既然徒弟有所嗜好，做师傅的不能不答应不是。

“别跟丢了！”

提醒一句，然后李幽夜驾驭起玄寒葵水剑，化作一道剑光，直投远处而去。

而在他身后的海面上，一道细小的水线远远跟了上来。

若是仔细看去，那水中蜿蜒扭动的，不是什么海妖龙蛇，而是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

那青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略有些僵直的微笑。

记得自从秦家没落了之后，他自己的脸上就没有了微笑吧！

以前即便有，也只会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