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子图鉴
作者:佛佛 | 分类:古言 | 字数:6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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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互通有无
凤凰大街。
靖北王府。
敞厅内。
燕安呷口茶,静静的等着锦罗,不多时,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很轻,宛若长裙摩擦脚面一般,他忙起身,即见敞厅的门突然开了,锦罗一身盛装的走进。
这种繁复累赘的装扮其实锦罗也不适应,只是宓氏说,你再不喜欢,你也是堂堂的王妃了,不能打扮太随意,更何况是见外客呢。
所以,锦罗感觉脑袋大了很多,凤点头的步摇插于两侧,左右都是珍珠流苏晃来晃去,耳珰也是红宝石蓝宝石串成的珠链,长长的快及肩头,身上的衣裳加了金丝引线,华贵是华贵,根本不舒服,硬硬的,不贴身,动一动还沙沙的响,脚上的鞋子镶嵌着大颗的玉石,五彩云朵也是重重叠叠,仿佛习武之人腿上绑了沙袋,走一步都感觉累。
燕安甫见她,顿时有种来自于她身上的压迫感,内心油然而生出一丝卑微,自己再怎么喜欢她,也无法给她一个王妃的名号,于是深深施礼,郑重拜见。
锦罗急忙过来托住他的手臂,嗔道:“大哥,你也和我闹那些虚文。”
燕安一笑:“礼数不能差。”
锦罗道;“什么礼数?没听说自己哥哥给妹妹施礼的。”
燕安垂眸看她的手还抓着自己手臂呢,慢慢缩回:“若自己的妹妹是皇后或是嫔妃,哥哥还得行跪拜之礼呢,即便是父母,也得三叩九拜。”
锦罗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大哥快坐吧。”
燕安仍旧客气的说了声“谢座”,然后等锦罗落座之后,他才与下首位坐了,再说明来意:“听闻六妹你晋了王妃之位,父亲母亲特让我前来恭贺。”
言罢递上礼单。
月牙儿忙接了过来,转呈给锦罗,锦罗却看也不看,微微一笑:“大哥还当我是苏家女儿呢。”
燕安道:“你当然是苏家女儿,别说父亲,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锦罗挑眉:“母亲,她也是这样想的?”
燕安知道她对乔氏一直耿耿于怀,道:“母亲其实非常挂念你,十六年母女之情,即便十六年来母亲对你不闻不问,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丫头们相处久了都有感情呢,何况你叫了老人家十六年的母亲,而她也叫了你十六年的女儿,她其实是气你的生母,并非是你。”
真的如此吗?即便如此,那深深的烙印已成,如何剪除童年少年乃至现在的阴影呢?
锦罗不知,无奈回避,于是说起其他,问燕安:“家人都还好吧,特别是瑾瑜和桑柔,我很惦念他们呢。”
自从在乔氏口中求证了自己的身世,她就再也没有回过苏家。
燕安道:“都好呢,两个孩子由母亲抚养,隔辈亲,母亲又觉着他们已经没了父母,格外疼爱,甚至比疼子辰和午儿更甚呢,你放心吧。”
锦罗一笑:“那就好。”
于是,再无下言。
知道燕安并非自己的亲哥哥,无形中有了距离感,也并非是疏远,大概是雾里看花的略微知道了燕安对她的那个心思吧,是以有些尴尬。
她不说话,燕安也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来谈,这氛围就十分微妙,于是燕安起身告辞。
锦罗挽留:“既然来了,用过午饭再走吧。”
燕安摇头:“不了,眼看快过年,家里事多,衙门也不轻松,等我得空再来看你,你也偶尔回去看看,父亲很惦念你的,母亲其实也惦念你的。”
锦罗敷衍的应了,送燕安出了敞厅,燕安让她留步,她就对月牙儿道:“告诉沈总管,把大哥带来的物事都还回去,一样不留。”
月牙儿有些不情愿:“王妃你当初可是没少帮衬苏家,何必还回去那么麻烦。”
之所以改叫王妃而不再叫小姐,是因为锦罗身世不明,叫她小姐,恐会想起在苏家的往事,更有宓氏特别交代,于是月牙儿终于改了口。
锦罗道:“你这话不对,我所帮苏家的那些钱财,当初都是大哥给我的嫁妆,本不是我的。”
月牙儿哦了声,去找沈时明了。
再说燕安,见了锦罗一面,非但没如预期的那么高兴,还颇觉神伤,于是感慨万千的离开王府,也不想回家,回家即面对两个他不想看见的女人,玉琢公主成天没事找事的闹,叶纤云就整天口是心非的说话,没有一个如锦罗,锦罗善解人意,为人又坦荡大方,可以让你温暖,也可以让你开心。
不想回家,也不知往何处去,于是打发走一干随从,自己就漫无目的的沿街溜达。
马上即过年,大街小巷车水马龙,买的卖的,热热闹闹,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买的就大包小裹,你来我往,摩肩接踵,仿佛把一年的好日子都用在那一天过似的。
他只晃晃悠悠的闲逛,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愣住,竟是许久不见的裴晏。
观裴晏,衣衫光鲜,笑容满面,像突然发迹一般的得意。
两个人曾经是朋友,后裴晏的父亲锒铛入狱,裴家就此败落,苏家便也把锦罗和裴晏的婚约解除了,裴晏曾求燕安帮忙,燕安拒绝,于此两个人断了情义,今天再见面,且那裴晏笑呵呵的没有任何敌意,这倒让燕安狐疑,也还是礼貌道:“果然山不转水转,不想还能看见裴贤弟。”
第166章 互通有无
裴晏含笑拱手:“我知道苏兄是不想看见我。”
燕安也笑:“此话怎讲?咱们好歹相识一场,说得我们像仇人似的。”
裴晏风骚的捋了捋逍遥巾的飘带,慢条斯理道:“因为你那个妹妹苏锦罗,而今都已经成为王妃了,你怕我继续纠缠她。”
燕安哈哈大笑:“你还敢纠缠锦罗?你不怕靖北王一拳打死你?”
他口中的靖北王,当然是指卿公度。
裴晏不屑的哼了声:“当初我高攀不上你们苏家,那又怎样,你们苏家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燕安隐约觉着他话中有话,问:“你什么意思?”
裴晏冷笑:“很简单,苏锦罗其实不姓苏,她并非苏家女儿,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你们苏家以为攀附上靖北王府,现在却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苏锦罗不是你苏家的女儿,你们当然不会在卿家跟前得到什么好处。”
燕安听了此言顿觉气恼:“街头巷尾的传言你也信,锦罗就是我苏家的女儿。”
裴晏呵呵一笑,凑近了拍了下他的肩头:“苏兄,别自欺欺人了,你对锦罗的心思我知道,若非你当初即知道锦罗不是苏家女儿,不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好会喜欢锦罗呢,正因为你喜欢锦罗,所以你才拆散了我们。”
燕安更加不悦:“你休要信口雌黄,登门退亲的是我父亲,不是我。”
裴晏洞悉一切的哼了声:“可密告我父亲在陈王府中做过幕僚的人却是你。”
燕安一惊:“你胡说!”
裴晏啧啧道:“这个时候连我都不再为昔日之事生气了,你这个恶人倒气得不成样子,我已经查过,就是你通过苏太妃,把我父亲在反贼陈王李绍府中做过幕僚的事捅到皇上跟前的,然后我家道败落,你又极力劝说公爷往我家里退亲,说什么怕苏家乃至锦罗受连累,这些,我都了如指掌。”
燕安目光闪烁:“你既然知道了这些,为何不恨我?还与我继续称兄道弟,你是真的修炼成佛了?还是你傻了?”
裴晏哼哼一笑:“我不修佛,也没傻,因为我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等着报应吧,除非你弃恶从善,帮帮我。”
燕安给他一通骂,正待反唇相讥,只等听到他最后一句,方明白他为何得知了一切,面对仇人还能云淡风轻,没打算帮他,只是好奇,遂问:“帮你什么?”
裴晏左右看,街上人流涌动,不时的有人擦着他们的肩膀而过,方才当街争执已经引来注目,于是将手一指旁边的茶肆:“请移贵步。”
燕安略作迟疑,想着反正百无聊赖,不妨听他说说,于是二人一起进了茶肆,捡个安静的角落坐了,叫了壶茶,不管旁边那些茶客三五成群说的热闹,燕安问:“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裴晏窃以为自己有了把柄在手呢,道:“很简单,帮我见锦罗。”
燕安霍然而起:“告辞!”
裴晏也站起堵住他:“苏兄稍等,既来之则安之,何妨听我把话说完。”
燕安冷笑:“若是关于锦罗,还是免谈了。”
裴晏道:“是关于锦罗,也是关于你,当然,也关于我,互通有无之事。”
燕安皱眉:“关于我?”
裴晏见其不信,道:“苏兄试想,我与锦罗本有婚约,你带我见下锦罗,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倘或帮我谋个一官半职,我也就求之不得了,而你是个中间人,我当然会感激你,等我发达了,金子银子,随便你挑,你看,这不是互通有无之事么。”
燕安心里笑,锦罗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又怎么能轻易帮你呢,不过燕安自然有燕安的想法,裴晏与锦罗本有婚约,假如让裴晏和锦罗有了接触,从而闹出些许的风言风语,就像当初季舒澜和锦罗闹出的那些传言,自己可是听说那个宓老王妃差点让儿子休妻,也不知季舒澜现在在忙些什么,锦罗都晋王妃了,他那里依然没什么动静,让他寻找念安的事也不了了之,如梦方醒般,决定等下去找季舒澜问问,而现在,他对裴晏道:“我可以帮你见到锦罗,但成不成,还得看你自己。”
裴晏大喜过望,拱手道谢。
燕安一摆手:“谢就不必了,不过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你父亲的事,与我无关。”
裴晏忙道:“我省得,我省得呢。”
又说:“苏兄请用茶。”
燕安没有喝茶,而是看着他一身华丽的衣裳道:“你这也不像落魄的样子,你已经发达了,为何还要求锦罗帮你谋个一官半职?”
裴晏垂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叹了声:“这些都是我那个相好的给置办的,她是群芳楼的姑娘。”
原来如此,燕安亦是无限感慨,曾经的裴大少爷,如今沦落到靠个妓女来养活。
于是,两个人又说了些细节,燕安告诉裴晏何时何地等他和锦罗的出现,裴晏便信誓旦旦一定不会爽约。
话都说透,燕安起身离去,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威远镖行。
因着马上过年,镖行已经关门歇业,大红的福字都贴了出来,镖师们也已放假,所以镖行内只有个看门的老仆。
燕安于大门口叫人,那老仆走了出来,将门打开,手搭凉棚看了看,慢吞吞问:“你找谁?”
燕安一向彬彬有礼:“老人家,我想找你们东家,季总镖头。”
那老者眯着双眼:“总镖头倒是在家,你得报上名号,我好替你转达。”
真啰嗦,燕安道:“麻烦告诉季总镖头,就说卫国公府苏燕安前来拜会。”
老者慢条斯理道:“呦,是卫国公府的人,你等着。”
慢悠悠的转身,慢腾腾的走着,等季舒澜过来时,燕安感觉自己仿佛等了半辈子,站的腰酸腿疼,季舒澜遥遥便拱手:“苏兄快请。”
燕安道:“你先告诉我,我托付你寻找我弟弟的事,这都过去了多久,为何一直没有回音?”
季舒澜微微一笑:“我也正为此事想找苏兄呢,说来话长,咱们进去吧。”
燕安刚好也累了,即随他进了镖行,于前面的敞厅分别落座,季舒澜吩咐老仆:“上茶。”
燕安一摆手:“算了吧,等他把茶上来,得猴年马月,你快跟我说说,数月有余,我弟弟的事可有眉目?”
季舒澜点头:“有。”
燕安颇有些吃惊:“真的?那他人现在于何处?”
季舒澜意味深长的笑了:“宫中。”
燕安愣住:“宫,宫中?”
看季舒澜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笑话,可自己的弟弟怎么可能在宫中?于是又道:“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季舒澜道:“这些日子,我可没闲着,先是去了趟鸿门关,得知当年偷走贵府三少爷的女人非富则贵,又满嘴京城口音,我就赶紧回来继续查,于是查到当年那偷走贵府三少爷的女人其实是宫中某个嫔妃,至于到底是谁,不得而知,而贵府三少爷现如今可否尚在人世,也是不得而知,我所能做的,唯有这些了。”
这些,其实并非是他查到的,而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