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贵妃素手摇扇，须臾，那安淡的香气便从炉中逸了出来。

燕帝轻笑而颔首，慕容音却有些不明白，安神香……不是都在中秋宴上被自己悉数讨要了么？怎么宫里还有？

但看毓贵妃手中香盒分量，分明这香就是今年新贡的，慕容音皱了皱眉，怎么这香……宫里又有了？

“陛下，您这安神香和臣女的可是一样的？”慕容音还是决定问一问，经过上回碧渊云萝那件事，她听见安神香三个字便觉得害怕。

虽然说宁王再找到一株碧渊云萝这种大毒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慕容音不得不谨慎些多留个心眼。

万一呢……

燕帝听她这样问，笑道：“是一样的，中秋那日，朕将所有都赐给你，西南善香局的人知道了，忙着又贡了一盒，倒是难为他们，劳心劳力。”

慕容音抿了抿嘴，道：“那是他们孝顺皇上呢……”

燕帝却摇头道：“什么孝顺，不过是来讨好罢了，这一盒香，便要劳民伤财……”

燕帝这话说得慕容音心有惴惴，同样的香，她手里也有一盒，而且还是装病骗的，虽然是为了保护皇上不受宁王伤害，但还是有些不安。

毕竟皇上说了，这东西劳命伤财，一年也才有这么两小盒……

但慕容一转念一想，皇上他每日批折子都要批到好晚，也是为这江山天下劳心费神，用这么一盒香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本王……哼哼……那便完全是为了保护皇上，究其本质来说，本王做的，和爹爹做的是一样的，爹爹他保卫江山，本王便保卫天子。

一想起睿王，慕容音便会忍不住地涌出对他的思念之情，忙看向燕帝：“皇上……爹爹走了这许多天，可有消息了？”

燕帝轻轻摇了摇头，看见慕容音眼中马上便像蒙了一层雨雾。

毓贵妃也赶紧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不住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到底是做母亲的人，毓贵妃的安慰让慕容音觉得很舒服，暗想自己的母亲若是没有离开，想必她的安慰也是这样的。

于是乎，慕容音眼中的泪意更浓了。

燕帝只以为她是想念睿王，轻叹一声，起身走到书房那面挂着地图的墙面前，示意慕容音也跟过来。

慕容音忙擦了把湿乎乎的眼睛，站到燕帝身后。

只见燕帝手指往地图上一落，点了点，说道：“今日……是大军西征的第十六天，照兵部呈上来的文书看，他们现在……正是在这。”

慕容音的眼神凝住在燕帝所指的那个地名上，眸中含着深深的眷思，仿佛自己只要看着那个地方，便能与爹爹同在一般。

“这地方离氐族很近了……”慕容音忐忑地咬了咬唇，“那么……战事是不是也会很快开始呢？”

燕帝点点头，负着手，全然便像是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战事一旦展开，氐族这一条防线，便会在我大燕铁蹄之下被瞬时撕开，而后……你父亲麾下的军队，便会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举攻破氐族仰赖的天险关隘，只要打下这里，那么之后的千里土地，氐族便守不住了……”

慕容音点着头，她也看明白了这一点，只听燕帝又道：“此番出征，意在将氐族打残，至少两三年之内，氐族绝对没有出关与我大燕相斗的实力。”

慕容音一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语调也禁不住提高了些：“两三年？陛下您要将氐族打残，是为了南境的事么？”

“难道说，您还准备着与大魏打一场？”

燕帝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孺子可教的欣赏，点着头：“不错，这个冬天打残氐族，稍作休整……来年春末，便可借助南境康州的防线，将南魏北面的几个州府给占下来。”

燕帝眸中闪耀着炽热的战意，说到底，他还是不忿宁王先前战事的失利，原本已经牢牢握在手中的土地，却再度被人夺回……

假以他日若是再有机会，他必然不会放过。

“想来……或许就在这三五日，你父亲的亲笔信便会到了……”

慕容音顿时振奋，只要能知道睿王和厉鹞现在好，她便满足了。

“皇上皇上……等爹爹的信到了，您能不能让臣女也一起看？”

燕帝笑着答应：“这是自然的……战场上若有要事，便都是六百里加急，走阁部呈到朕手中。但是他的家信嘛……临走之前，朕吩咐他带了一笼闪灵隼，他单独写的家书，你自然是可以看的。”

慕容音一听闪灵隼，更是激动得几乎要拍掌而呼，闪灵隼这鸟最难驯养，数量又少，偏生速度奇快，认路又准，想不到爹爹走时竟然带了！

顿时，她那愁思便也不剩几分了。

…………

此时，往西千里之外的某处宿营地，星河烂漫，吹来的风却冷肃。

一炷香的时间前睿王刚刚下达了扎营的命令，一炷香的时间刚过，便可以看到半空中腾起的炊烟了。

西征的大军不愧是精锐，声势虽众，却没有一个人在闲话，所有人都忙着手上的事情。人人都知道睿王爷治军最严，却也最赏罚分明，谁若是在他的手下立了军功，便不必担心得不到升迁或是赏赐。

帅帐中，慕容泽独自端坐在最上首，身边只跟着厉鹞一个人。

出征之前，他本打定主意要将厉鹞放到前军，丢到沙场中好好历练历练，可刚刚出发不久，他便改变了想法，将厉鹞调到自己身边。

慕容泽十七岁初上战场，虽然多年来养尊处优，但到现在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名将。

多年的经验，慕容泽知道，世上有许多原本能成长为名将的人才，却在他们还是普通兵士的时候，因为运气不佳而送了命。

不知怎的，睿王殿下很喜欢厉鹞这个后生，觉得他身上天生便带着一股勇武无畏之气，这样的人要是能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必然能成为一员猛将。

既然他有幸能遇到自己，自己又何不顺势而为，在这时候庇护他一把？

出征之前，慕容音还对自己说过厉鹞这小子是个福星，现下看来，倒是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