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熔炉与荣耀

火夫长一开口，语惊四座，众人都诧异与火夫长敢顶撞白起，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火夫长很是享受众人的目光，还将头颅高高昂起懒得多看白起一眼。

这下遇见刺头了，众人心中窃喜，都等着看热闹，全部将目光转向白起。

白起眉头一皱道：“既然事关重大，你更要听我的，否则与事无益，要你何用？”

这话一出激怒了火夫长，他敢怒不敢言地立刻甩起了性子，一拱手道：“既然将军说在下留着也与事无益，倒不如在下识趣点，先告退罢。”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要往外走，被白起当场断喝：“站住！”

火夫长扭过头不解道：“白将军还有何吩咐？”

白起长长吐出一口气，得意之色在火夫长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他若真走了，看他能把这火烧成什么样，出糗的是他，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顿了顿，白起这才缓缓开口：“这个火夫长你就不要当了，不过想走是不可能了，就当个穿膛手吧，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这……”火夫长顿时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白起竟敢撤他的职？

要知道能当上火夫长是凭借过硬的技术和经验才能当好的，没有这两样，只会把事情搞砸，难道这白起是不想好好出货了，想破罐子破摔？要是这样，他愿意奉陪到底！

短暂的呆愣之后，火夫长索性倒要看看这白起能玩出什么花样，穿膛手就穿膛手，又不是没做过，于是干脆点头道：“好呀，在下听凭调遣。”

没有火夫长，看他怎么做事，下面一片嗡嗡声，都在小声议论着，等着看白起的笑话。

“你！”白起伸手一指一名看上去有些木讷的汉子，那汉子还有点不确定地瞪大眼左右看看，身边不像是叫别人，于是小心问道：”“将军在说我吗？”

“对，就你，上前来！”白起很确定地点头道。

“是，将军。”汉子怯懦地上前，心里慌的一笔，心里忍不住担心自己不是做错什么了吧，会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等走到跟前，白起才拍着他的肩膀问道：“汝怎称呼？”

“在下，柴夫！”柴夫小心地看着白起，大气不敢出。

“嗯，好。”白起转而将柴夫的肩膀转过来面朝众人大声道：“即日起，任柴夫为火夫长，汝等可听得？”

众人包括黑塔和柴夫都瞪大了眼，让他来做火夫长，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实在有点难以相信，火夫长可是事关重大掌握火候的技术活，哪是随便拉个痴汉就能胜任的，这刚来的将军莫不是气疯了？

黑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身对白起拱手道：“白起将军三思，王将军有令，此位置不可轻易调动。”

还是屯长会说话，众人对黑塔报以钦佩的目光。

白起对黑塔露齿一笑安慰道：“屯长莫要担心，若有差错，白起愿一人承担，与尔等无关。”

既然白起这么说了，黑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叹息一声不再阻拦。

又转头看向众人，无一人上前非议，白起这才继续道：“时间有限，就不多言，在开工之前，我要先约法三章，尔等定要铭记。”

“一、即日起，二三子必须服从我的指挥，一切依我之言行事，不得有误，凡不能如是完成指令的，不论职务我必剔除，另觅人选。”

“二、一旦开工，铁器营即为封闭状态，没有我的命令，不论军职大小，不准随意进出，违令者，斩！”

“三、在铁器营内所见所闻，所学技术不得外传，包括当下及以后，被发现外传者，杀无赦！”

三条军令一出，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打个铁而已，有必要这么严肃吗，动不动就要杀头，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面对这些纪律有些涣散的莽汉，白起突然厉声喝问：“可都听的清楚？！”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厉声喝问吓了一凌急忙齐声回道：“喏！”

“啪”一声，白起从王翦处拿来一份用麻布书写的令状展开，上面清楚地写着三条军令，这是白起早已准备好的，就怕保密工作不到为，所以特地提前准备的，呈现在众人面前：“稍后全部来这里画押，而后便立即开工。”

黑塔连忙去取来笔墨，从白起手里接过令状，乖乖在上面率先写上自己的大名按上手印，接着传给了其他人，依次众人纷纷签字画押，没有性命不会写字的按上手印，王翦整整磨了五次墨水，一份签着百人手印的令状才算完成。

在秦国百姓中，群众是十分注重契约精神的，一旦签上了自己的手印，那就一定不能违背，不然可以直接告官，在秦律的支持下履行义务。

所以铁器营的众人签了印章后，等于承认了白起所布军令，只要不是技术层面的，他们还是很服从领导的。

有了这张令状，白起也不再担心，这才开始发布工作任务，首先对黑塔道：“你先安排人手，让把营里无用的铜铁收集起来，看看一共有多少可用。”

黑塔拱手得令，指挥着人开始忙碌起来。

面对剩下的人，白起继续吩咐道：“柴夫，你带领人可以开始筑熔炉了，会吗？”

柴夫很实在地摇了摇头，引来之前的火夫长一顿嗤笑。

这也在白起的意料之中，于是也不多说，直接滔滔不绝道：“我只给你说一次，你定要谨记。”

柴夫急忙点头，在铁器营内做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机会学到其他人的技术，现在有人愿意教给他做事，当然会郑重其事不敢怠慢。

火夫见到白起这么说，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自己低估了白起，他真的会锻造？

众人诧异地望着白起，只听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避讳，直接对面前的柴夫滔滔不绝认真道：“筑熔炉所用泥土一定要严格把关，参入十比一生石灰和干草，每斟土里只放一斗水，切记，不得多也不能少！依照这样的比例，才能让熔炉经得起高温烘烤不至于炸裂，烧炉所用碳柴只使用松果硬柴，定不能参入软木，切记，保证炉内温度就靠它了。”

“嗯嗯嗯！”柴夫眼里闪着光，认真地听着白起所说，一字一句都小心地刻在心里，不敢有任何马虎。

而在白起滔滔不绝的话语中，火夫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白起竟然是烧炉的行家里手，随便讲出来的东西，都够他一辈子实践研究了。

心中的后悔之情正在无限放大，白起每说一句，他也都赶紧在心中默念记下，生怕漏掉了一句后悔一辈子。

不料白起只是顿了顿，话还没有说完，全场安静地落针可闻，只剩下了白起的声音:我看了下，你们所用风箱实在是笨地可以，一会我出个图样给器物组，让把手拉的换成脚蹬，一定能事半功倍，让风流加大，只有这样才能让炉内温度达到最大。

风箱的改进对于这些常年只用落后的手拉风箱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开天辟地之举，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用脚代替手去驱动风箱，但经过白起一说，全都恍然大悟，只要往风箱上加一个供人坐着的凳子，蹲着做事和坐着做事，这意义恐怕连傻子也能想象地到了，简直就是天才之举，那些本分散着的人群，逐渐地朝着白起靠拢，想要听的更清楚，就连原本被黑塔安排出去的人，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白起看到他们一心好学，自觉也是好事，谨遵师尊的教诲，可以将天书所学尽情传播出去，于是也加大了声音道：“只要温度能掌握好，剩下的锻打会省去很多力气，但仍要使劲捶打，这样才能更多地祛除杂物，使金铁更具韧性。”

这时黑塔看白起说的口干舌燥，连忙奉上自己的水壶送到白起面前，白起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两口后，继续道：“一次熔炉半个时辰尚可，二次熔炉一定要掌握在一个时辰之久，二熔之后，铁砧旁还要生起炭火和咸水，反复至少六次捶打才可称为镔铁，这注定会损耗大量铁块，但不要害怕损耗而偷减工序，锲工手定要掌握材质达到通透明亮尚可为我所用，切记！”

说着转头问黑塔：“目前尚有多少金石可供使用？”

铁塔急忙如实回道：“回禀将军，营内还有千斤铁块石和五百斤铜块石，可够？”

白起摇了摇头：“远远不够，我要你再筹集一倍之多方可，不行就把原先的半成品全部融掉。”

黑塔咬牙点头道：“嗯，请将军放心，这事包在俺身上了。”

“好，那就都速去行动吧，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务必在一天之内做出成品，三天之内如数达到所需数量。”

“请将军放心！”

经过了白起的指导，不用白起催促，众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尽快试试白起所说的效果了，一时间众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白起一番流畅地指挥，给了所有人莫大的鼓舞，令他们告别了沉闷和繁重，全部被激发出精益求精的精神，骨子里的工匠精神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