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村离B市不算很远，可是都是一些泥洼的土路，导致进出的人很少，就像书中那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他们下车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长远的墓碑处，黎柘遇说这是盐水村的风水宝地，有山泉鸟鸣为伴，有草木走兽护佑。

孟已然看着墓碑上的少年，他戴着金边的眼镜，目光虽然偏离镜头却是温柔如水，他笑的很开心，发自肺腑。

黎柘遇说：“这张照片是我给他拍的，拍照的时候长欢一直在朝他做鬼脸。”

孟已然想，原来他眼睛里是长欢，他笑的那么开心，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黎柘遇说：“他只比我少了一颗痣，却比我多了十八年的痛苦。”

孟已然看向墓碑：顾长远，享年十八岁。

这个少年的一生也不过只有十八年，她不能猜测出这个少年悲凉的生平，可是她却能推断出这个少年温柔的平生。

黎柘遇蹲坐下来点燃了一张他的照片：“长远，你说不要我们想念你，我知道你的用意，所以我答应你了。可是我却私心想让你记得我，记得这个你用命换来的弟弟，他会带着终生的悔意活下去的。”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回忆”还是“悔意”，她想应该都有吧。

黎柘遇把所有的纸钱都烧了，他说：“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富贵骄奢的生活，所以这些纸钱是让你打点那些鬼兵鬼将的。如果你不怪我的话，你就收下它，至少这样我能知道你不是那么痛苦，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孟已然说：“他那么疼你，一定会收下的。”

黎柘遇说：“长远自小生活在这个干净的地方，他的心思很纯净，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可是我宁愿他是个自私的人，是个非常讨厌我、非常讨厌黎家的人。”

孟已然张张口最终没说出一句话，她不会安慰人。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生性凉薄，不知道如何爱人。

突然刮起了风，风很大，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一串纸钱从黎柘遇的眼前飘过，最终散落的躺在了黎柘遇的脚边。

“是她，她来了。”黎柘遇捡起一片纸钱，朝着远处大喊：“长欢，对不起。”

孟已然屏气听到风中夹杂着女人的哭声，是那种拼命压制却压制不住的沉闷的哭声，在悠悠的风中显得越发的悲伤。

黎柘遇喊着：“长欢，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这十二年来也是日日备受煎熬，我也想十二年前死在医院的是我，我也想三十年前被抛弃的是我。这是我的痛苦，因为我没得选，我身不由己啊。”

果然下起了雨，雨不大可是下得紧俏，哗哗啦啦的，草坪上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

孟已然听不见哭声了：“她走了。”

黎柘遇笃定：“她一定是去了老屋。”

“那咱们要过去吗？”

“咱们去车上吧。”其实黎柘遇是想去的，可是他又害怕真正面对长欢的时候他应该说些什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可是好像有不甘心什么都不说。

孟已然说：“去老屋吧，你逃避了十二年了，不能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