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作为天下最为强大的国家，一十八道的首府皆有雄伟的城墙，也各有独特的建筑，但没有一座比得上京城长明，即使是临海道那座被誉为黄金铸成的雨钱城也不能！

不过若只是论名气，帝国西陲那座古城倒是与长明不相伯仲！

临渊城，一座并不明确建成于何时的城市，大家只知道它很古老，老到人类开始记载历史时，它就已经存在了。千百年来，它见证了东西方贸易交流的繁荣，也目睹了双方无数次血腥的厮杀，曾经争夺它的人早已逝去，过去它所创造的财富也烟消云散，只有临渊城还静静的矗立在东西方对峙的最前线。

千年以来，围绕着临渊城的风风雨雨实际上都是由一个问题所引起的——临渊城到底属于谁？

根据世居在那里的人口口相传，临渊城起初是混居在那的中土人、西原人和戕人共同建造的，开始的几百年间，几个民族还算友好的共同管理临渊城，西原和当时中土的王朝也并没有主张过临渊城属于他们，直到一个人的出生……

“第十代西原佛在！”郭放舟一边品着茶，一边讲述着临渊城的过往。

“佛在？”楚牧已经看过了中土的历代史书，但确实不了解西原的历史，主要也是西原人本就没有详尽记录历史的习惯，不过作为西原最为神圣的存在，历代佛在他们还是会记录的。

郭放舟放下茶杯，道：“临渊城问题的根源就在于第十代佛在诞生在了那里！”看到皇帝疑惑的神情，大概猜到他并不了解西原佛在的传承问题，郭放舟便继续说道：“西原上层的事一贯很神秘，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就是第十代佛在出生在了临渊城！”

“如果陛下有兴趣，四维门倒是知晓佛在传承的一些事情！”一旁的孟达忽然笑着插嘴道。

圣光寺被称作天下最为神秘的地方，即使是西原人也不了解圣光寺以及上层运作的方式。不过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作为一个宗教总是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越是神秘越是让无知的人容易产生好奇与敬畏。

圣光寺是如此的神秘，几乎除了三大圣卿和八十一寺的红衣法师外无人知晓它的真相。但是四维门知道！

虽然十六年前四维门西原分部全军覆没，至今无法重建，但之前毕竟也在西原活动了一百多年，曾经一位上卫还混成了八十一大寺之一的红衣法师，也是由他终于揭开了西原上层的神秘面纱。

“世间盛传每次佛在的传承是由八十一寺红衣法师选出，其实不然，虽然佛在病危八十一寺的红衣法师确实会齐聚圣光寺，但他们并不能决定下任佛在的人选，只是聆听佛在所谓的圣训，共同见证老佛在的遗言，包括下一任佛在之所在！”孟达笑着说道。

佛在既然被包装成佛的化身，自然是不允许什么红衣法师来选择的，而是佛在于临终前透露所谓下次转世的大概位置或者什么身体上的特征，待到佛在圆寂，西原便即刻派人前往寻找老佛在圆寂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那人便是新任的佛在。

不过这是一般情况，佛在的传承上也出现过不少意外，比如老佛在突然就死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也有老佛在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死之前已经只会胡言乱语了；更有老佛在临终前指定了转世的位置，可派人去一看，那是一片汪洋大海……

总不能捞条鱼回来当供着吧！

于是未免出现纷乱，所以会召集八十一大寺的红衣法师，如果老佛在没留下话或者瞎指，八十一为红衣法师就开始解读老佛在最后几句话或者留下的最后文字，虽然肯定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曲解原意，反正无论如何都得曲解出个地方来。

时光早已流逝，已经无人知晓第九任佛在临终时留下了什么圣训，反正临渊城出生的一个婴儿成为了第十任佛在。

“自从第十任佛在开始，西原便声称临渊城属于它们，并派兵占领了临渊城！”郭放舟说道。

楚牧点了点头，这也很好理解，佛在是在那里出生的，西原要不说临渊城是他们的，那佛在岂不成了外国人了。

“当时的临渊城已经是繁盛之所在，东西方的商贾云集，西原占领后才知道那里所蕴含的财富，更发现了中土的富庶，也有此开始了向东方的渗透！”郭放舟叹了口气，道：“那时中土正逢战乱，自己还没打明白，根本无人管临渊城，倒是戕人因为西原的压榨站了出来，屡次起兵欲夺回临渊城，虽然一直未能成功，但也给西原带来了很大的伤亡。”

这个世上最难解的便是漫漫岁月所累积的历史问题，就像临渊城所带来的西原和戕族的仇恨，本来只是关于临渊城的争夺，几百年的厮杀，人们有时都忘了这漫长争斗的原因为何，只是记得对方与自己的不共戴天的世仇！

“这么说来，戕人是我大文天然的盟友啊！”楚牧疑惑的问道：“到底为何现在又不来往了？”

“陛下所言甚是，太祖也是这么想的！陛下应该知道太祖当年曾经兵发西原，包围圣光寺，当时戕人几乎全族出动相助于我，连太祖都说若无戕人，决然是打不到圣光寺的！也正是那一次，临渊城终于易手，到了我大文的手中！”

第191章 太祖的阳谋

楚牧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戕人还是想要临渊城，所以事后我们和他们闹翻了？”

郭放舟摇了摇头，道：“想到此不得不佩服太祖，不愧是千古第一英主！太祖他夺下临渊城后，并没有留在手中而是直接送给了戕人！”

“啊？”楚牧没有想到太祖辛苦打下了临渊城竟然拱手送人了！

“太祖何其英明，用一座临渊城换来了西境百年的安定！”郭放舟赞叹道。

太祖比谁都清楚临渊城的历史经纬，西原和戕人为了这里打了几百年，不知道多少英雄好汉葬送在了这里。莫看当时大文势不可挡，打的西原没有招架之力，但没能灭掉西原就让太祖明白，西原终有一日会重新强盛起来。要知道前后有两任佛在是临渊城诞生的，西原不会也不能放下对临渊城的欲望，他日必会大军来犯。

同样的道理，戕人为了临渊和西原打了几百年，试想强如西原数百年都没能解决掉他们，戕人之强悍可见一斑！讨伐西原戕人出人出力，若是将临渊城留在自己手中，戕人岂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为了一座临渊城，既得对付西原还得提防戕人，大文必须源源不断的将财力物力耗费于此，得不偿失！

故而虽然满朝反对，毕竟是将士用命打下的地方，但太祖依旧乾纲独断，以其无人可及的威望强势下令，将临渊城送给戕人！

但约定文人和大文的商货可以在临渊城畅通无阻。

戕人拿回了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临渊城自然是对大文感恩戴德，别说人货畅通无阻了，还主动每年奉上五成的税收以表达自己对大文的忠诚！

“太祖这一手阳谋何其精妙，为大文拿到了实际的好处，而把日后面对西原怒火的风险扔给了戕人，而西原越是强大戕人就越是得依附于我大文！无论如何，我大文都立于不败之地！妙啊！何其精妙的阳谋啊！”郭放舟不禁感叹道。

楚牧一听亦是佩服太祖这一招，但是有疑惑道：“不对啊！现在临渊城不是在我大文手中么？”

郭放舟脸上满是敬仰的表情瞬间就转变成了不屑，道：“还不是陛下的好爷爷给拿回来了！”

太祖的阳谋为西境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无数的中土货物通过临渊城输往了西原已经西域各邦，不光商人们赚的盆满钵盈，戕人亦是所得颇丰，而且相邻的剑南道一跃成为可以与临海道相媲美的富庶之地。

可随着西原国力的恢复，曾经对大文的恐惧逐渐变为怨恨，加之两任出生于临渊城的佛在之缘故，西原又将目光望向了那座繁荣的古城。五十多年前起，西原开始了对临渊城的进攻，不过一开始大文甚至都没出力，戕人依靠自己就足以抵御进攻，毕竟他们也知道西原人迟早有一天会杀来，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毕竟西原国力强盛，能够支撑长期的战争，加之他们成功的洗脑，上阵的士兵秉持着夺回两人佛在故地的崇高使命感，逐渐打得戕人有些招架不住了。毕竟长期战争也导致无人会来行商，戕人的财源也慢慢减少。

好在当时的天子鉴于唇亡齿寒，发兵相助帮戕人守护住了临渊城！可到了武宗的时候，一次意外的偷袭让西原终于重新抢回了临渊城，要说西原那次也是飘了，竟然继续杀向了大文。武宗当机立断御驾亲征，在赵义博的实际指挥下，和戕人联手大败西原，重新拿下了临渊城！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武宗比西原还飘，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拿下临渊城还给戕人岂不是亏了，于是就自己占下了！

“武宗皇帝拿下了临渊城后，戕人之不悦可想而知，虽然忌惮与双方实力的差距没有撕破脸，但从此没有再来朝见，后来数次和西原的战争，无论如何征召，他们再也没有前来相助。以致于我大文得单独面对西原，曾听楚策说过，大文每年税负之三成皆耗费在了临渊城！”郭放舟一脸遗憾，太祖或许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精妙的阳谋最后不是被西原或者戕人，而是被自己的后代给破了！

“四成！”楚牧无奈的说道：“英王说的还是前几年的情况，如今所费早已达到岁收四成了！”

也正是因为此，先帝和窦鼎之才会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私下联络西原议和。

“先生说了这么多，莫非是希望与戕族重修旧好？”楚牧问道。

“正是！西原和戕人交恶多年，比谁都清楚戕人之善战，若是大文能和戕人重新联手，加之其内部的问题，我料西原必会让步！”郭放舟很笃定的说道，但转瞬又皱起了眉头：“只是现在想挽回戕人只怕……”

当年太祖能力排众议将临渊城交给戕人，除了自己威望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临渊城其实从来都不是中土王朝的一部分，所以大臣们也不好太反对！但当年武宗占了临渊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等于临渊城已经是大文的一部分了。戕人若是提出修好必须归还临渊，满朝一定会极力反对，毕竟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人力财力，你这个时候拱手送人谁能愿意！

有时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个烫手的山芋，可为了面子再烫也得继续捧着。

楚牧猜到了郭放舟所虑，沉思了片刻扭头问道：“总督卫，朝中可有反对戕人的势力？”

“据臣所知，并无！”孟达微笑着回道。

“那便好！先不用想太远，派个人去联络一下再说！兴许戕人也有和我重修旧好之意呢！”楚牧幽幽的滴咕道：“派谁去好呢？”

孟达忽然站了起来，道：“陛下，若是要联络戕人，或许不必派人千里迢迢而去！”

“哦？总督卫何意？”楚牧疑惑的问道。

“京城目前就有一位刚刚远道而来的戕人！”孟达微微一笑，将戕族杂人突突之事报告给了皇帝。

“此事有蹊跷啊！”还没等楚牧张嘴，郭放舟首先质疑道。

“无论是贩私盐还是贩药材，戕人何必来京城？而且戕人这么多年与大文不睦，此来数千里之遥，他就不怕中间出什么意外？而且为何是京城？”郭放舟一连提了几个问题，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

楚牧蹙眉道：“先生说的在理，先把此人带来再说！”

………………

京兆府昏暗的大牢中，不过才被关押了两日的突突虽然还是见人就喊冤，但是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监狱生活。

从刚来时只想着快点出去寻找神女大人，连饭都不想吃，到现在一边向狱卒继续喊冤一边顺道要求每餐多给两个馒头。

捡着掉在地上的馒头渣渣放进嘴里，作为一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戕族男人，突突长年在充满危险的森林中生活，自是知道到了险恶的环境，首先即使要弄饱肚子。

忽然一阵并不明显的脚步隐隐的传来，突突很敏锐的铺捉到了——这是一个武者！

是不是大叔来了！

那日百业很自然的和突突聊了一阵后就忽然离去，虽然百业隐藏的很好，但整天埋伏于森林中观察野兽的突突还是看出了他武者的身份。联想到他和自己说的话，突突判断百业绝不是一般的无聊痞子大叔。

“大叔，是你么？”看见有人走到牢门之外，突突期待的问道。

直到看到来者的样貌，突突又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又是哪位大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