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生死之间

云客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坐在莲心的女子。只见她似乎已经昏睡过去，苍白的脸色如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在强自忍耐身体深处极大的痛苦。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云客略有不忍，便将眼神移开。

突然间，余光一瞟，似乎看到女子颈间似有什么东西一闪，略有诧异，他将目光定向那处。

女子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如玉的脖颈修长匀称，伸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在那脖颈间，静静躺着一块小小的吊坠，那是一块玉坠。玉坠通体透明，晶莹无瑕，整体形状呈一对展翅飞翔的翅翼，注视间宛若琉璃光彩四溢，充斥着说不出的美感。

不知为何，看着它，云客的眼睛开始变得有些迷离。恍恍惚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从那团火中飞起一只璀璨的神鸟，神气高傲的俯视着他。在神鸟万里高空的俯视之下，地上的云客渺小的就像蝼蚁，所以只瞥了一眼，那神鸟便准备将眼神移开，连嘲讽都懒得生出一丝。可是突然间，似乎看到了少年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它的神色骤然郑重起来，平淡的双眸生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然后化作一团火，从万里高空俯冲下来……

云客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惊出一身冷汗，突然清醒过来。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的神色很平静，但深处却似乎显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惊喜。然后他感觉自己手中似正拿着什么东西，于是低头看去。骇然发现那悬于女子颈间的玉坠，竟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手中。玉坠上闪烁着一丝极为微弱的白光，一闪一闪的很好看，就好像，萤火虫……

然后他听到女子虚弱的呢喃道：“十死之中，竟突然涌现一抹生机，此一番劫难，看来还不是令人绝望的境地……”

※※※※※

风起之后，山谷中浓雾退散，露出一面湖。湖水澄净清澈，不染纤尘，便像镜子般光滑明亮。山谷两崖的峰峦倒映在镜湖之中，绵绵不断，延伸到极远处。

一个硕大的圆球状物漂浮在湖面之上，“咻咻”声响，灵力激荡，舞的正疾。

那些缠绕在一起的锦带，其实是七十二瓣伸长的莲瓣。每一朵莲瓣都像是一条起舞的小龙，上面附带着惊人的灵力波动，显露着肉眼看不出的坚韧，所有莲瓣起舞在空中，便形成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透明光膜，似缩小版的结界，保护着里面的两个人。

红衣女子面露媚笑，踏足在水面之上，似一朵拒霜的火芙蓉，单调了一方山水。

九条火红的朱绫从她的长裙飞起，延伸至十数丈，宛若九尾妖狐舞起的狐尾，齐齐向湖水中莲衣包裹的那个圆球交替攒射，发出震耳欲聋的“砰砰”巨响。

“我的好姐姐，妹妹好心好意要替你检查伤势，你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还弄个乌龟壳把自己包起来，莫不是和那俊俏的小公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羞羞的事？”

她口中媚笑吟吟，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也不见她如何用力，九条朱绫便好比九条燃火的魔蛟，重重的撞击在圆球之上。

那朱绫看似柔软，但舞动间与空气摩擦的‘嗤嗤’作响，显露着难以用肉眼看出的力道，轰击在那圆球之上，就像无数刀剑斧钺齐齐落下，将它削砸的逐渐散乱。

红衣女子志在必得，灵力愈发激荡，平静山水再也无法独善其身，被疾迅的灵力碎流斩的散乱不堪。方圆数丈范围内的湖水‘砰砰’炸开，好像遭遇了飓风的侵扰，扬起十丈之高，将本来平静的湖面砸的支离破碎，将岸上那些树木花草斩的破碎支离。

莲心的白衣女子新伤旧伤叠加，早已没有了反抗之力，只能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颗莲花结成的圆球，在红衣女子重若雷霆毫不停歇的狂轰滥炸之下，一丝一毫向内收缩，内部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

只有数息的时间，原来圆球足有两丈的直径便被压缩到不足三尺。

云客与白衣女子被无法阻挡的力量强行挤压在一起，眼看就要被包成一个硕大的粽子。

看到这坚硬的“乌龟壳”马上就要被自己攻破，红衣女子笑意更浓，不再以言语相激，而是舞姿更美，将注意力与灵力更多地施加在飞舞的朱绫之上。

圆球内的空间不断缩小，云客与白衣女子已经不得不肌肤相接。

想到女子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若她再遭受巨大的力量压迫，必定会受伤更甚，于是云客使出吃奶的力气，四肢强自往外撑去。

“咯咯啪啪”犹如热炒豆子，他全身骨头开始噼啪响个不停。若不是自小修习老酒鬼所教的那套不伦不类的动作，身体强度远超常人，恐怕他早已支撑不住，落得骨断筋裂的下场。

白衣女子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喃喃声响，正在强忍痛苦颂扬着某种咒法，于这万分紧要的关头竟还没有成功。

圆球收缩的已经很小，四周传来的压力恐怕已经不下千斤，云客四肢再也无法撑开，只能头脚并用的以身体顶住无处不在的压力，近乎搂抱的保护着女子。半伸的双臂从女子的脖颈两侧撑在她的身后，拼命阻止那里往内收缩的可怕压力。女子如兰的呼吸喷吐在他由于太过吃力而略显狰狞的脸上，清清凉凉的带来生死之间一种异样的感觉……

圆球一丝一毫的缩小，片刻也不停留，云客感受着力量从体内流失出去，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处女子紧闭双眼上微微颤抖的睫毛，闻着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突然平静下来。

他并不想死，但已经无计可施，作为一个不通修行的凡俗，在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中，他就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面对两个膀大腰宽的巨汉，焉能有一丝反抗之力？

惨然一笑，双臂有如灌铅，再也抬不起来，最后一丝力量耗尽，他整个人似一条松软的麻绳，向着死亡瘫软而去……

紧闭双眸的白衣女子，某种咒法终于生效，在这死亡降临前的瞬间，突然睁开久闭的双眼。

她的双手摊开，掌心躺着一个透明的吊坠，再也没有时间犹豫，迅速将它戴在由于脱力已经意识模糊的云客颈间……

※※※※※※

红衣女子九绫齐舞，圆球表面的莲瓣寸寸断裂。那些碎片飘起在空中，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斩碎，簌簌扬扬化作齑粉……

想到羽婵宫的灵女马上就要丧命在自己手中，她便抑制不住的有些兴奋。同时想到那个细皮嫩肉的少年，她便俏皮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质量这般好的花肥，便是特意寻找也极为少见，这般轻易偶遇，她说什么也要先好好将他疼爱一番，然后才让他化作自己的花肥的……

红衣女子吟吟浅笑，成竹在胸。

“哔啾~”

突然间，一道嘹亮高亢的凤鸣骤然响彻，一团白光突然从九条朱绫压缩的已经岌岌可危的圆球中射出，先是斑斑点点，然后汇聚成束，最后光芒万丈，犹如烈日出云，晃晃耀得眼睛一丝也睁不开。

白光所过之处，尽皆化作焚世的白焱。

九条飞舞的朱绫首当其冲，被白焱扫中，顷刻化作九条火蛇，“滋滋啦啦”向着红衣女子身上的衣衫蔓延而去。

女子花容失色，哪里想到困斗之兽还有反抗之力，极为仓促的往后疾退而去。

她知道那些白焱乃是上古神鸟白凤的心火，自己无法使其熄灭，于是只能再次忍痛斩断心爱的九条朱绫，才没有引火烧身，狼狈的落回岸上。

湖中的白光大盛，两只洁白的羽翼从光中延伸出来。那是一对非常美丽的羽翼，那种美与威势，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半丈之宽数丈之长的羽翼，上面层层排列着洁白的翎羽，不是柔软的质感，却像锋利的刀剑显露着切割之意，轻轻挥舞，便似洒下一片无形的剑刃风暴。空中已经细微到无法以肉眼看清的飞尘，便被那些刀剑意切割成更加微小的颗粒…….

白光慢慢散去，白焱渐渐收敛，羽翼中间现出一道身形。

云客飞在空中，背上背着白衣女子，那对洁白宽广的羽翼犹如生长在他的身上，从他的肩胛位置延伸出来，将他渲染的犹如天神。

红衣女子站在湖岸抬头望着天空上的奇异组合，脸上标志性的笑容再也看不到，痴痴的眼神中写满难以置信。

云客俯视着她，心想她让自己吃了这般大的苦头，当然得给她一些教训。

于是，他的心神沉入到脖子上挂着的那支吊坠之中，然后，看到了一片海洋。那片海洋无边无际，无风却海浪四起，组成海浪的最小单位，不是寻常的水，而是一些乳白色的粘稠液体。随着他的心率汩汩而动，那些液体似乎隐隐生出某种玄妙的感应……海浪滔天，随心意而动，这种景象如果被某一个修行者看到，一定会惊讶到把自己的舌头吞掉，然后再将眼珠硬生生从眼眶中瞪出来。那些粘稠的液体，那些涌动的海浪，竟是这个世间最为纯净的本源灵力，常人若是只得到一滴，便足以脱胎换骨，这样大的一片汪洋，岂不是苍了个天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