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纤表情不变，连手上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肖晨想尽一切办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什么样的方法没有用过？她早已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庄纤，不管你对我再好，我都不会感激你的。因为我由始至终就没喜欢过你，庄纤，你能不能为自己留点尊严？”肖晨这话极重，如尖刀深深扎入庄纤内心深处，剜出一块肉来。

“无所谓。我都年纪一大把了，早没了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心态。我只当你是一位哥哥，我要治好你。”庄纤强忍内心的剧痛，冷漠地说。

“呵呵……自欺欺人。你庄纤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了解一点的。你冷漠自私，你铁石心肠，你根本就没有慈悲之心。如果你不是仍深爱着我，是不会为我做些的。”肖晨继续刺激她，将她的心挖出来，丢在地上，狠狠地踩。

“随你怎么想。”庄纤自始至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有手上变缓慢的动作，泄露了她的心情。

“庄纤，你怎么就这么贱呢？所有人都知道，我移情别恋了，我喜欢上了你的嫂子，朱丹。哪怕她已经死了，可她在心目中仍是最美好的女子。而你，根本及不上她一根手指头。”肖晨说着，眼中出现了痴迷。

“这些年，我就是靠着对她的思念活下来的。这样的我，你还当成个宝，你可不可悲？庄老爷子将你捧在掌心，你却为了我自降身份，低入尘埃。将来到了九泉，你怎么面对你的父母？”肖晨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她。

“你也说了，我一向自私任性，我活着的时候都不管别人的看法，又怎么会去考虑死后的感受？”庄纤淡淡说着，肖晨被噎了一下。

此时，护工提着餐盒，推门而入，见到庄纤，忙恭敬行礼：“庄前辈，早上好。”

“嗯。”庄纤淡淡应了声，拿来肖晨的粥就要喂他。

肖晨突然说：“既然你这么想弥补我，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要娶她。”

“嗡”一下，庄纤脑子空白了一瞬，呆若木鸡。

过了半晌才涩涩地问：“你要娶谁？”

“我的护工。”肖晨此言一出，正在摆放碗筷的护工吓得保温箱都掉到了地上，食物洒了一地。

顾不得礼貌，顾不得得罪肖晨会失去工作，护工急急地说：“肖先生，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很认真。虽然，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动，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庄医生一定会治好的。我身体机能一直停留在二十五岁，我还比一般多了几十年的思考时间，相信以我的智商，要做出一番成就并不难。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一事无成，庄医生也会补偿我一大笔钱，让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因为我相当认真。”肖晨重新强调了一遍。

护工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头顶响起一阵阵轰隆隆的雷鸣。

过了半晌，脸色惨白的护工才挤出一句话：“肖先生，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你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做个自我介绍不就行了吗？”肖晨说得云淡风轻，不以为意。只是，配上他僵直的身体和没有表情的脸，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护工吓得腿软，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肖晨绑着去结婚了一般。

猛然惊醒，拔腿往外跑：“庄医生，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份工作我做不来，我马上就收拾东西走人。”护工逃得飞快，深怕迟一秒会被肖晨抓住。

护工跑了，房间里恢复一片寂静。

对于肖晨自暴自弃的言语，庄纤装作若无其事。

“粥凉了。”庄纤将一勺温的粥递到肖晨嘴边，肖晨眼中绽出怒意：“一个护工都这么嫌弃我，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滚啊，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对你不是同情。”庄纤声音平静极了，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肖晨一时语塞，他已经用尽最恶毒的方式去羞辱她了，她为什么还对他一如既往。她明明那么骄傲。

“我会治好你的，肖晨，庄家欠你的，早就还不清了。但我欠你的，我会还的，一定还。”庄纤目光坚定，似在对肖晨许诺，更像是在发誓。

“我不需要你治好我，我只要你让我解脱。庄纤，你听不懂人话吗？”肖晨真的怒了，却是无力的悲鸣，他连表达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庄纤低下头，深深看着肖晨：“可以。”

“真的吗？你终于肯帮我了？”肖晨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庄纤淡淡开口：“我会治好你，你可以自己拿刀或上吊解脱，我管不着。”

……

找了一圈，洪欣早上十点多才在季洪全的私人实验室里找到正在里面忙碌的庄遥。

敛了敛神，洪欣下定了决心，敲了敲门。

庄遥抬起头，透过玻璃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洪欣，拿起手边的感应遥控器开了门。

洪欣走了进来，感应门自动关上。

这里的医用实验室，对卫生要求极其严苛一般情况下不让人进来。

“什么事？”庄遥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睛仍落在仪器上，观察着里面数值的变化。

“庄姐，我要辞职。”洪欣省略了开场白，直奔主题。

庄遥转过身来，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看着洪欣：“你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洪欣用更加坚定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庄姐，我要辞职。”

“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庄遥问。

洪欣垂下长睫，遮住眸底的情绪：“不，没有。前几天我的家人联系我了，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很心疼，希望我可以回去。一开始我并没有答应，可想了几天，我还是决定跟他们回去。不管是为了豆豆的将来，还是我自己的前途，我都应该回去。庄姐，这几年里多亏你的照顾，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知道现在是你非常忙碌的时期，我应该留下来帮你。只是，家人希望我能尽快回去。”

“为什么这么突然？”庄遥淡淡的问，情绪里没有起伏。

“对不起，庄姐。”洪欣没有原因，只是道歉。

这让原本就不信的庄遥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洪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是家人来找我了，庄姐，你是知道我的事的。当初的事是我自己造的孽，还连累了家人被人嘲笑，我一直深感内疚。他们能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庄姐，真的对不起。”洪欣一再强调是家人，却没有指出家里的谁，这令庄遥更加坚定她在说谎。

放下手上的容器，摘下口罩。庄遥将洪欣拉出实验室，来到花园僻静的一隅。

冬天暖阳透过枝叶间洒下斑斑金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庄遥一脸严肃，看着洪欣，沉声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姐……”洪欣没想到庄遥这么敏感，她一开口，她就觉察出了她在说谎。

“我们认识有五年了，名义上你是我的助理，可对你就像亲妹妹一样。你的家人那样对你，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你回去？洪欣，如果你真的有更好的前程，我不会阻拦你。可是，我也不能让自己重视的妹妹陷入绝境，视而不见。”庄遥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击在洪欣柔软的心坎上。

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让洪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遮掩时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