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晨仍然静止不动，他就是用沉默对抗，夏怡洋知道他是清醒的，完全可以听得进去她的话。

深吸一口气，夏怡洋继续说：“肖前辈，我知道你不愿意说出肖家圣药的消息，我可以理解你，也答应不会再逼你。你何苦这样作贱你自己？”

肖晨继续如同尸体一般，直挺挺躺着，不管夏怡洋怎么说都无动于衷。

其实，他一直是这样的，就是睁眼闭眼的区别。

站在外面的庄遥和欧阳瑞都有些着急，但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进去于事无补。

因为肖晨的个性之倔强，有目共睹。

而且，他一心求死，只要开了头，就不会轻易妥协。

仔细想一想，庄遥感觉是她的错。

她提出要肖家圣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没有料到肖家都已经在F国销声匿迹了，肖晨还用生命去保护圣药。

究竟这味药是什么？如此神奇。

“肖前辈，我知道你一心求死，但你不能用我们逼你交出肖家圣药为借口啊。我答应你了，不会再逼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夏怡洋虽表现得很淡然，手心却沁出了汗。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如果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那么就让干干净净走完这一生吧。她不想背负上一条人命，肖晨与她的事无关，她是无辜的。

“把粥给我。”夏怡洋接过张妈手上的粥，舀了一勺亲自喂肖晨。

可是，肖晨不张嘴，甚至咬得死死的。

粥自他的唇边淌下，滑进他脖颈间，同时也沾了一枕头。

此情此景十分狼狈，夏怡洋看得很自责，也有些无奈和无力。

“肖前辈，别以为你不吃东西，就可以如愿去死。你又动不了，我们多得是办法让你活下来。如果你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要了，那我们就按照我们的办法去做。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不会惯着你。”夏怡洋硬下心肠来，说着无情的话。

肖晨仍是紧闭着双眼，不愿意理会夏怡洋。

夏怡洋知道多说无益，直接叫人：“张妈，你去叫医生来给肖先生打营养液。”

“是，夏小姐。”张妈什么都没问，恭敬退了下去。

夏怡洋转身之际，背后传来肖晨咬牙切齿的声音：“夏怡洋，你好毒。”

此时夏怡洋的视线恰好与欧阳瑞对视，她忍不住绽出一抹惊喜的光。欧阳瑞也回以肯定的颔首，甚至对她比出了大拇指。

收起脸上的兴奋和笑容，夏怡洋冷着一张脸转身面对肖晨：“我只是不想背一条人命在身上，而且，我一再表示过不会再跟要圣药了。”

“哼。”肖晨冷笑：“缓兵之计。”

轻轻叹了一口气，夏怡洋流露出几分无奈：“我不否认我想活下去，我身边有爱我的丈夫和妈妈，我死了，他们都会很难过。所以，即使要忍受常人难以想像的痛苦，我也要活下去。前辈，可能你不了解，为爱你的人活下去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在床上像个僵尸一样躺个几十年再来跟我讨论生与死的问题吧。”肖晨十分气愤又无奈。

当一个人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那还怎么活下去？

每次肖晨说出这句话，别人就无言以对。

夏怡洋亦然，她无法感同身受几十年躺在床上的痛苦。

其实，她也想他早点死了，或许真是一种解脱。

可是时间不对，如果庄纤真的找到可以治好他的秘方回来了，他却死了，那将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前辈，你几十年都撑过来了，就不能多等几天吗？”夏怡洋仍在劝。

“等？等有用吗？从庄子鸣死了的那一天起，我的就注定要像个活死人一样活下去。这世上只有他知道解法，你们可以让他从坟墓里爬出来再开口吗？”肖晨声声嘶吼，从灵魂深处喊出来。

这样的话，她已经劝过多次，反反复复地说。

每说一次，肖晨的痛苦就增加一分。

达到了目的，暂时保住肖晨的命。夏怡洋不再多言，转身就要走。

“站住。”肖晨突然撕心大吼，夏怡洋茫然转过身来。

“是不是我把圣药给你，你们就让我解脱？”听肖晨这么说，庄纤都忍不住跑了进来。

“肖叔叔，肖家真的有传说中的圣药？”

“你不是早就调查清楚了吗？难不成你们是诈我的？”肖晨咬牙切齿，现在他也只能用声音来表达愤怒了。

“不，我早说过的，我在日记里看到的。”庄遥据实以告。

肖晨再度发出杜鹃泣血般悲凉的笑：“呵呵……你很好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既有你妈妈的隐忍，也有你爸爸的狡诈，真好啊，真好。”

庄遥微微垂下了头，她知道肖晨很难受，她愿意体谅他。

如果让他骂几句，他可以舒服一点。

那么，她愿意忍下这口委曲。

“我给你。条件是，必须让我死。”肖晨每一个字都染了血，从灵魂深处吐出来，是他求而不得的愿望。

欧阳瑞对庄遥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震惊。

“不答应也好，反正都当了几十年活死人，不在乎再当几天。夏怡洋则不同，她的蛊尸毒再过几天就要发作了吧。”肖晨声音里有几分狠毒。

夏怡洋朝庄遥猛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肖晨的条件。

庄遥陷入两难，不是她轻视任何一个生命，残忍地用一条命去换另一条命。

从私心出发，她还是愿意帮夏怡洋的。

因为肖晨这样无望地活着，真的是太痛苦了。

不过，姑姑冒险去找解法，万一她真的找到了呢？

她不仅不能跟姑姑交待，还害了肖晨。

是她爸爸给他下了这样歹毒的药，害他痛苦几十年。她怎么可以再因为一己之私，害他失去这次可以从头再来的机会。

肖晨沉默着，他已经抛出诱饵了，除了等待，多说只会让人生疑，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他一心求死。

欧阳瑞跑了进来，不顾夏怡洋拉着他的手欲阻止他，自顾自地说：“我答应你。”

“我不信你。”肖晨冷漠拒绝：“我只相信庄遥，我要她用巫咒发誓，如果她不能说到做到，她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将日日刀山火海里煎熬。”

肖晨每一个字都如同钢珠，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在人心口砸出一个个巨大的黑洞。

庄遥惊得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夏怡洋扶住她，才止住脚步。

“遥姨。”夏怡洋担忧地看着一脸惨白的庄遥，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连身体都微微颤抖着。

听到“巫咒”两个字，欧阳瑞望向庄遥的眼底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怎么？你们不是又哭又求，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得到肖家的圣药吗？现在我答应了，你们却不敢接了吗？”肖晨讽刺说着。

“肖前辈，你前天明明怎么都不肯说出来，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欧阳瑞问出了最关键的事。

“你只要知道夏怡洋有救就行了，别的少打听。庄遥，你最好快点决定，免得我改变主意。”肖晨又在逼迫。

庄遥满脸惊恐，一个劲地摇头：“不，这不可以，不可以……”

肖晨冷声问：“什么不可以？是我不可以死？还是你不可以用巫咒来起誓？只要你能兑现谎言，又有什么可怕的？”

庄遥还是摇头，继续摇头。

夏怡洋大声劝欧阳瑞：“阿瑞，我们走吧，遥姨的情况不太对劲。”

“哈哈……哈哈……”肖晨突然爆发狂放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似是嘲笑庄遥的懦弱，又像在嘲笑自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