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寸寸流逝，所有人都十分安静，不忍心打扰老爷子。

其实，他们应该离开，给老爷子和欧阳霞一个独处的空间。但庄遥不敢冒这个险，老爷子病重体弱，欧阳霞怨他，还无法自控情绪。

万一她发起疯来，说不定会要了老爷子的命。

不管再强势的父母在子女面前都是弱势的，因为他们心疼，不舍，所以从开始就处在不平等的地位。

老爷子就这么静静看着昏睡中的女儿，眼睛眨都不眨，虽然没有表情，可谁都看得出，他的心在流血。

白书恩好几次忍不住红了眼眶，夏怡洋紧紧握着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庄遥好几次想劝老爷子离开，万一欧阳霞醒了，她会他们双方都会受伤。

可这样的话，她怎么忍心说出口？

现在除非老爷子自己离开，谁都不忍心开这个口。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黄昏时分，夜幕低垂。

老爷子闭了闭眼，轻轻开口：“我们回去吧。”

“是。”护工应了声，推着老爷子慢慢离开。

“谁让你进来的？”欧阳霞冰冷残忍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老爷子脊背一僵，护工愣了三秒才继续走。

“给我站住。”欧阳霞更加犀利的声音响起，她表情显得很激动。

欧阳碧玉忙上前安抚她：“妈妈，你受了伤，不要乱动，要是撕裂的伤口可怎么办啊？”

“欧阳松，你有脸来，没脸见我吗？”欧阳霞直呼欧阳松的姓名，真可谓大逆不道。

庄遥忙上前查看她的精神状态，发现她很正常，没有被巫咒影响而出现的疯狂。

“欧阳小姐，你还记得自己受伤的事吗？”庄遥问。

“你不必试探我，我现在清醒得很。”欧阳霞神态如常反击庄遥。

“好，既然你现在没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庄遥淡淡地说，借机给老爷子找个台阶下。

“庄遥，别以为你是医生就可以随意插手我们家的事。别忘了，你只是个医生，做好你分内的事，别多管闲事。”欧阳霞态度十分不好，也很嚣张，不顾庄遥屡次救了她，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白书恩一脸抱歉看向庄遥，是在替欧阳霞说对不起，更是在哀求庄遥别跟欧阳霞一般见识。

她这么说不是出自于她的本意，她被巫咒控制了。

欧阳霞的本意并不是对付庄遥，她很快转移了目标：“欧阳松，你说话啊？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出卖，你还来这里做？”

护工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忙推着欧阳松疾步往外走。

欧阳霞不顾身上有伤，执意要下来，要冲到欧阳松跟前，问个清楚。

她只有一个念头，她难过，也不会让他好受。

欧阳霞从三楼摔下去，虽不是特别严重，但骨头还是裂开了好几处。若不好好养着，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起来，欧阳碧玉第一个冲上去按住了她，满脸焦急劝着：“妈妈，求求你，不要乱动了，好不好？”

“你让开，不关你的事。”欧阳霞执意入床，可她稍稍一动就痛得撕心裂肺，额头冷汗直冒。

可欧阳霞一试再试，不得到答案不死心。

欧阳霞这么折磨自己，欧阳松虽背对着她。

可一颗心是紧揪着的，他有些后悔了。

他明知道她对自己成见很深，还忍不住来看她。

哎，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她好，事实上总是不自觉地伤害她。

欧阳松自己操控着轮椅转过头来，直面欧阳霞，缓缓靠近。护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敢上前，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不敢阻挡。

任由一股压抑的窒息感漫延着，丝丝缕缕，缠上心腔，神经紧绷着。

欧阳碧玉不自觉站起来，退后几步，老爷子的轮椅越来越近，直到脚踏板抵住了床沿，才停了下来。

“我不是躲着你，更对你问心无愧。你现在需要休息。”老爷子用平静的语调说，听似无情，可细想却是满满的关心和爱护。

“呵……好一个问心无愧。你把我送给汪坤那个下作的狗东西，也问心无愧吗？”欧阳霞暴吼着，面部扭曲，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

老爷子直视着欧阳碧玉的眼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你骗谁呢。你明知道汪坤的身份，知道他的企图，他还将他留在身边，给他那么大的权利。他是你身边的一条狗，他做了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欧阳霞歇斯底里地喊，她不听任何人的解释，只听从内心的声音。

庄遥忍不住出声：“欧阳小姐，你受了伤，应该好好养着，不要这么激动。”

“不用你管。”现在的欧阳霞满心戾气无从发泄，她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你想怎样？”欧阳松淡淡地问。

欧阳霞表情一僵，随即笑了起来：“我想怎样？我能怎样？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努力，想成为让你骄傲的女儿，为此我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可到头来呢？我以为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期待。万万没有想到，是你设了一个局让我往里跳。欧阳松，我恨你！”

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欧阳松悲伤闭了闭眼。

庄遥真的听不下去了，她也是因为年轻气盛，愧对父母。如今再后悔都没有可以弥补的机会了，看着欧阳霞这么伤害老爷子，她真的很难过。

“够了！欧阳霞，你现在说这些，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庄遥亦是压抑不住怒火，她现在判断不清欧阳霞是被巫咒控制，还是她本意如此？

不管哪一种情况，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便如刀在心上划过一道口子，很难愈合。

“庄遥，你当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你走啊，没人留你。”欧阳霞越说越过分，白书恩自己拨着轮椅上前。

“你不要这样，好吗？先冷静一点。老爷子来看你，也是一片好意。”白书恩劝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预料不到。

欧阳霞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将每一个反对她的人都视作敌人，大吼大叫。大声辱骂，全然不顾身份。

庄遥走到老爷子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老爷子，她现在情况不太对劲，我先陪你回去吧。”

欧阳松疲惫地眨了眨眼，算是同意。

只是，庄遥刚推着欧阳松要离开，欧阳霞就益发激动，几个人都按不住她。

欧阳碧玉急得语带哭腔：“庄医生，你救救我妈妈吧。她现在情况很不好，她被巫咒控制了，完全身不由己，她不是故意的。”

“碧玉，你给我有出息一点。你求他们做什么？振作点！”欧阳霞怒斥欧阳碧玉。

欧阳碧玉红了眼眶说：“妈妈，你不要这样，你先冷静点。你不要怪爷爷，他什么都没有做。你这样是巫咒所害，你要恨的是那个给你下咒的人，而不是无辜的我们。”

“你们？碧玉，你也跟他们站在一起，认为我做的都是错的吗？”欧阳霞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里面杀气腾腾，仿佛如果欧阳碧玉说不出令她满意的答案，她连她一起怼。

欧阳碧玉默默垂下了头，此时的欧阳霞就像个火药桶，谁来都会被她怼一番。

目前来看，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还没有改观，她还不能失去欧阳霞这个靠山。

欧阳松示意庄遥放手，他自己操控着轮椅再度靠近欧阳霞：“你哪里疼？”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包括欧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