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间有些寂静。

聚集在厂区门口的人们像一颗颗种在黑田土里的豆芽菜。

呆若木鸡。

大家陷入了一种名为“哦凑，哥谭之光蝙蝠侠居然是这个城市最有钱的资本家”的奇怪情绪里。

小丑在众人最前面漫不经心的徘徊。

就像刚讲完一段高潮的成功学带师。

正等待着观众们“听懂掌声”。

他不为人察觉的注意着大家的面部表情。

并满意的发出刺耳的笑声。

人们对于“英雄”常常有着这样一种执念和情绪：

他应该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他应该经历过无比残酷的压迫和欺凌，遭受了血与火的伤痛。

他应该意志坚定，是那种凌晨三点举着火把上下求索追寻光明的励志故事。

他应该父母双亡，找不到对象，做一辈子的单身狗。

他应该是个穷逼，连房租都付不起的那种。

欲扬先抑。

只有这样。

才能领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的意义。

只有这样。

才能生而不凡，生来伟大。

其实这么看来这和大都会的网络爽文套路没啥区别，男主是个天赋尽失的贵族破落户儿，甚至还被从小就定下了婚约的富家千金逼迫退婚，于是大怒说下十五字真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然后因为奇遇三年后战神归来，歪嘴一笑。

可是，人们突然发现。

那个从一切苦难泥沼中爬出的英雄。

那个站在毗邻深渊的黑夜里，凝视黎明英雄形象。

居然特么是有名的哥谭炮王。

世界上最有钱的花花公子。

最喜欢炫富，开着兰博基尼说这车“低调”的哥谭土财主。

这个故事突然就不励志了。

英雄怎么可以活的这么优越？

英雄的私生活怎么可以这么糜烂？

为什么和英雄的人生比起来，他们这群人的人生看起来这么捞？

尽管……

其实蝙蝠侠的人生确实承受了以上所有的苦难模板。

只不过……

他就是不穷而已。

这时，有人质疑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对啊，谁不知道你小丑和蝙蝠侠有仇。”

“说不定这只是你的阴谋而已。”

“是啊，有本事你证明啊。”

小丑笑了。

他很满意。

如果这些人一声不吭只是带走他们的亲人、丈夫，这事儿就没法谈了，因为他们对于哥谭之光有着绝对的信任。

那么从一开始，蝙蝠侠就赢了，哥谭之光完胜。

小丑输了。

可是，他们质疑了。

他们不愿相信那个垄断哥谭的首富、资本家、花花公子、哥谭炮王，是他们心中的希望之光。

小丑嘿嘿笑着，从衣服兜里遥遥掏出一只操控杆。

轻轻一按。

位于权柄工业中心的权氏大楼猛然震动起来，随即一片片蝙蝠飞过，一个巨大的升降台升到楼顶。

如同雷鸣般的轰鸣声中，一台大功率探照灯猛然亮起。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一束璀璨的光柱划破天幕，打在黑色的云层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蝙蝠光印。

属于蝙蝠侠的印记。

当轰鸣声聚集到顶点时，一辆厚重庞大的黑色战车自楼顶冲了出来。

战车体型宛如坦克，充斥着一种蒸汽朋克的的钢铁体积感。

轰！

战车骤然从中央大楼的楼道落在一旁稍矮的工业烟管。

一根根尖锐的铆钉从轮胎中伸出。

深深扎进管道里。

然后，整个巨大的战车就这样，直接垂直倒竖着从管壁上开了下来。

人群不由自主的向后散去，为战车留出一条路。

这辆黑色战车他们并不陌生。

蝙蝠侠专属的蝙蝠车。

小丑再次按动操作杆，控制蝙蝠车慢慢停在厂区中央。

喀嗒。

车盖摊开，一层灰白的烟雾从车里喷出来。

雾蒙蒙中渐渐显出一个漆黑的轮廓。

哥谭之光。

黑夜之神。

蝙蝠侠。

只是，这位哥谭人民心中的光，此时正被捆在蝙蝠车的车座上。

昏迷不醒。

“怎么样……官方正版，如假包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狂笑着一把撕掉蝙蝠侠身上的衣服，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单孔枪伤和叫不出的武器赫然遍布这具身体。

仿佛是一座座活生生的纪念丰碑。

每一个伤痕都记录着一次蝙蝠侠的斗争。

人们此时也不得不相信，眼前被小丑抓住的，的确是真正的蝙蝠侠。

因为，在他们记忆里，蝙蝠侠的大多数受伤，都和眼前这具躯体上的伤痕能够对应上。

最后，小丑在公众睽睽之下。

一把抓在了蝙蝠侠的头套上。

然后。

一把扯下。

露出一张满脸横肉但又颇具男人味道的脸颊。

人群里面顿时爆发出成片的“卧槽”。

眼前昏迷不醒的男人，正是权伟恩。

“怎么样……我没有说谎吧？”小丑咯咯笑着，“那蝙蝠侠这件事情上，你们永远可以相信我。”

“你们是不是也很难想象，一手创造了权柄这个资本帝国，彻底划分了穷人和富人阶层，导致哥谭贫穷和乱象的，就是你们穷人引以为豪的象征蝙蝠侠？”

“……垄断哥谭经济，控制全市用水，急功近利发生爆炸，最终炸死了你们亲人、老公的罪人，正是不杀之誓哥谭义警？”

“你们所相信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笑话！”

“所谓的正义执行……也不过是哥谭资本家们，用来博取眼球，安抚穷人的骗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工人家属们再次沉默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像是黑土地里面的豆芽。

反而像是密密麻麻的蜂巢。

他们不安的焦虑的扭动。

当然，其中也带着一丝丝被欺骗过后的愤怒。

对于民风淳朴的哥谭而言，正因为遍地狼藉罪恶横生，所以蝙蝠侠不仅仅是英雄，它更像是一种精神……使人们有盼头，有希望。

然而，现在这种精神熄灭了。

就像是黑夜里的蜡烛，只留下乌黑的烟气。

信仰蝙蝠侠的人们心里被巨大的失望盖满，他们看向天空，都这么久了，天还没亮……——这座城市的黑夜好长啊。

这是信仰破裂的声音。

“哥谭市罪恶的根源，从来都是你们一直信仰的正义骑士！！！”

“是他杀死了你们的亲人！！！”

小丑笑着，再次掏出另一根操纵杆。

“那么……有没有人想要，炸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