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二次遗忘

“万千意志的结合体？”

五八并未着急回答诅咒的问题，而是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自述。

原来如此。

它可算明白为什么一个诅咒会有自我意识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卫左灵魂里的诅咒确切来说是下咒者与诅咒的混合物，有自我意识不是诅咒，是下咒者。

而这个下咒者是某个世界中万千生灵意志的结合体。

所以自己认为的世界诅咒，正确说法多半应该是：世界生灵诅咒。

虽然只有两字之差，棘手程度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世界本身，一个是世界里的生灵，还不一定是全部。

前者就算力量降低至原来的二分之一，都能让处于全盛时期的五八差点死掉，而后者……

就算它没有拔除的能力，也不会让其吞噬。

大概率就是白白休养了这么多天，恢复的力量全部搭进去不说，还得再倒贴点。

总而言之，辛辛苦苦近半个月。

先前赔的没赚回来，现在又要赔。

想明白这点后，五八云淡风轻地说道：“那你就试试能不能反向吞噬我。”

借用系统02外壳的诅咒不紧不慢道：“得罪了。”

话音落下，一个巨大的齿轮出现在这个副本的天空中。

那金色巨型齿轮上布满大大小小、新旧程度不同的银色齿轮，此刻这些齿轮正以一种极为缓慢、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转动着。

随之而来的是周围场景开始慢慢分解崩塌。

这个副本难以承受诅咒的力量，更难以承受五八的核心能量。

另一边，被迫与副本断开连接却还能查看副本基础情况的全球逃生游戏1号陷入抓狂中。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突然就断开连接了？！

怎么这个副本突然就快崩溃了？！

而系统总局派的三个系统化作本体光球，向来对立的和平派与战斗派此时正互相依偎。

毕竟它们现在离不开这里，也不能和系统总局联系上，宛若身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系统02颤巍巍地说：“说实话我有种在这里死掉就真的死掉了的感觉。”

就算在总局有备份也复活不了。

复活的只会是另一个系统02。

浑然不知自己被某诅咒抢走身份的系统1001还艰难维持着自己高冷外表：“不要自己给自己制造焦虑，禁止内耗，从我做起。”

“上面那个齿轮你们检测出是什么了吗？这个东西很危险。”系统998试图转移注意力。

系统02继续颤巍巍道：“没检测出来，但我从它上面检测到了一丝属于那位的能量波动。”

系统1001道：“感觉有点像卫左的诅咒。”

本来以为只有它们系统总局在搞事，结果忽然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如今情况完全处于不可预计状态。

三个系统没再开口。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不知过去了多久，系统998开口：“那个齿轮是不是没有再转了？”

闻言剩下两个系统下意识对齿轮进行扫描。

确实没有再转动了。

系统02疑惑地问：“难不成这齿轮在蓄力？”

还未听到回答，三个系统连带着这个副本里的其他玩家都被强行送出了副本。

几分钟前。

诅咒正在等待五八使用核心能量压制它。

它不认为对方能完全压制自己，以前那个比现在强大很多的五八都只是强行压制了它的大部分被动效果。

更何况如今它变得比之前更强，五八变弱不说还受了重伤。

怎么看这次都会是对方的必死局。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诅咒发现了不对劲。

“你做了什么？！”

察觉到力量正在不断流失的诅咒又惊又怒。

“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五八语气平平道：“之前我就想问了，那些小诅咒里明明都混杂着我的核心能量，你是怎么做到把它们融合在一起的。”

“别说你本质上是世界生灵诅咒，就算你真的是世界诅咒，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它笑了一声。

“果然，这世上不可能会有能吞噬融合我的核心能量的存在。”

“你只是将小诅咒融合了而已。”

初始的慌张过去，诅咒恢复冷静：“我承认是我忽略了这一点，可你拿回能量又有什么用，无非就是一切回归原点。”

“能重蹈覆辙一次，就能重蹈覆辙第二次。”

诅咒确信五八没有能力除掉它。

五八从容自若地开口：“回归原点难道不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它当然知道哪怕将藏在诅咒里的核心能量全部收回，自己也没办法除掉诅咒，只能跟过去一样压制大部分负面效果。

但这已经是当前的最优解了。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它最需要的不是解决诅咒，而是争取成长到能在不影响卫左灵魂的前提下解决诅咒的时间。

自知大势已去的诅咒没有再出声。

这样也好。

下次就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您到底为什么会喜爱他？”在被压制前，诅咒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五八近乎冷漠地说：“因为老子乐意。”

它这次跟上次一样只是压制了诅咒的大部分负面效果。

只不过由于这次没有小诅咒的加持，对方也变强了，五八所花费的核心能量比那时候更多，压制时间也变短了。

大约能持续两年。

两年后如果它还没成长到该有的程度，那就会真的如诅咒所说那样……重蹈覆辙。

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这八个字能完美形容这次的危机，但看似轻松控场的五八实则全程神经紧绷。

幸好小诅咒里的核心能量真能回收。

不然它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其他好的破局方法。

毕竟根据计算，自爆只有一半的概率能让卫左跟它一起死。

心有余悸的五八将副本里剩下的玩家与那三个系统全都送了出去，随后开始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疲惫的声音响起。

“五哥。”

刚变成黑蛇形态准备去卫左那里充电的五八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干巴巴道：“你想起来了？”

印象里青年已经几年没这么称呼过它了。

失忆的它强行绑定失忆的卫左后，对方曾叫过一次五哥。

也许是身为五哥时看到了太多糟心事，就算失忆也有心理阴影在，自己当时很生气地说：“不要叫我五哥！难听死了！”

卫左后来真的就再也没叫过五哥。

黑色巨蟒的竖瞳注视着坐在凳子上神色疲惫的青年，焦躁到用尾巴尖一下一下拍打地面，却始终没有靠近对方。

“怎么不过来。”卫左冲黑蟒轻轻招手。

于是巨蟒慢慢来到了他身边，粗壮冰冷的蛇身不动声色地往对方身上缠。

五八心里有了决定。

“在我找到解决诅咒的办法前，先忘掉吧。”

不要去被那些痛苦的过去所折磨；不要去纠结别人对你的喜欢究竟是诅咒带来的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不要去忧心好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就这么幸福下去就好了。

就这么一无所知地幸福下去就可以了。

它是这么想的，因此哪怕找到了，它也不会让卫左想起来。

片刻后，就在五八忍不住想要恳求时，一道柔软平和的声音响起。

“好。”

卫左不会拒绝五八的。

诅咒被压制后，依旧精致美丽却没有那种恐怖吸引力的青年伸手捧住面前的巨蟒脑袋，碎乱额发下的凤眸漆黑深邃。

“只要你别离开我。”

脑海中的记忆画卷一幅幅展开，时至今日卫左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厌恶朋友们说“要是你当初没有救我”这类话了。

这就好像在告诉他：我想要离开你了。

青年垂眸凝视着巨蟒竖瞳。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庆幸自己忘记了过去。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失去的痛苦。

从此以后世界只剩一场经久不息的狂风暴雪。

假如他没有失忆，是会走不出来的，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是真真切切存在的，那些伤害和痛苦是肉体心脏完完全全可以感受得到的。

那些阴影会在他憧憬着未来的时候会一次又一次的不断出现在脑海中，泯灭他对未来的幻想。

有什么比可以预见的绝望更让人绝望的？

想死。

可他怕死。

他特别怕死。

卫左感觉自己好像曾经以各种方式死亡过无数次那样，对死亡有着天然的恐惧感。

只是感觉罢了，兴许不过是他胆小又懦弱。

记忆毫无预兆地渐渐模糊，青年意识到五八正在封印自己的记忆，在一片头晕目眩中他以第三人称视角看到过去的卫左。

他看到过去的卫左抱着一条黑狗的尸体，面无表情开口问道。

“五哥，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画面跳转到人来人往的街上。

恰巧来了一阵风，梧桐树轻轻晃着，满天的落叶随风纷飞，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那夜幕被霓虹灯渲染得极亮极亮。

站在人流里却仿佛与世界隔离开的卫左问了很多问题，到最后他揉了揉眼角。

不是眼泪，是下雨了。

最后，记忆定格在某个寻常的下午。

站在某个朋友墓碑前面的卫左神情冰冷麻木。

周围所有事物连带着他本人都是黑白色。

天空下起了灰色的雨。

墓碑前的花束流淌出鲜红液体，整个世界都被突如其来的红色渲染。

他问五八：“为什么要救我？”

五八用开玩笑时的轻松语气道：“也许是因为在很久以前，你曾一而再，再而三，千次万次地拯救过我？然后我现在来报答你了。”

卫左摇摇头：“我不会是会拯救别人的人，我很自私的，我只会一直往属于自己的那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