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是啊！这简直是太可怕了。”玄七偏头望着蓝贝，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含着泪水。

“怎么了？”

“没，我只是有一点儿还想不明白。你，你去厚葬了这位老爷爷吧。”玄七头也不敢回过去，明明将他弄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是她。她双手合十，轻闭了眼眸，道：“无量天尊......”

“碰了尸体，会有厄运的，这，这我不碰，坚决不碰.......“蓝贝还在抗议中，玄七起身没来得及换身干净的衣衫便跑去了珊瑚堡。

浅一在看见她的时候，吓的躲到了绮珠身后，不听话的哭喊道：“娘亲，怕怕，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一一不要胡说，这可是娘亲最好的一位朋友呢！”

玄七听闻，微微瞪大了眼眸，她果然那天听到了。

“绮珠，我有话要与你说。”玄七也不加隐瞒，这样说道。

绮珠微微一怔，马上她又露出了笑脸，对着浅一说道：“一一，你去把爷爷找来，让他晚饭跟我们一块儿吃，快去。”

浅一瞅瞅绮珠又看看玄七，虽是不情愿，但还是跑了出去。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绮珠说着，盯着她一身的血污，便拉起她也往外走去。

“这是去哪儿？”

“泡温泉呐！你是不是还没泡过海里的温泉？那里可舒服了呢。”绮珠不由分说，拉着玄七去了仙岛，仙岛的海域下全部都是黑蝶贝，它们瞪着愤怒的眼神在诅咒着这些闯入者，而仙岛的一处群山环抱的山谷里，却有一处冒着仙气的淡水水湾，绮珠上前，伸手将玄七的衣衫解了去，也顺便褪去了自己的青衫道袍，拉着她一同泡在了那个温热又清香的温泉里。

“你！”玄七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只这样盯着绮珠。绮珠亦眨着海蓝色的眼珠笑眯眯的望着她。

“你现在还是七日皮么？”绮珠问出口。

“七日皮？”

“你是不是对于过去的事一点儿也不知呢？”

“过去的事？”

“我们两个之间的情谊，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只记得这个世间发生的事，之前的都忘却了。”

“是么？那你一点儿也不想记起来？”

“我觉得我作为玄七生活在这个世上挺好的，之前那个名字还有事我并不感兴趣。”

“你已跳出烦扰，不理前事，”绮珠叹了口气，继续道：“众人却还在做梦，续他们的前缘。”

“你不为所扰么？”

“不啊！我因你前世而得到了我的最爱，又与你重逢在今生，小七，我对你的情谊不变，你还是我绮珠最好最亲的姐妹。”

“谢谢！”玄七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她由衷的感谢着绮珠，同时她又是矛盾和纠结的，她还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绮珠。

“对于过去，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么？”

玄七想了想，摇了摇头，对于过去，她曾经在太清山的玄洞中，在东篱第一次告诉她的时候，她想要知道全部的一切而想的发疯。可东篱劝她说，前尘往事过之不必追忆，只会徒增烦恼。所以她听话的放下了。直到妖界夜妖窟让她穿透那层层的迷雾终于遇见了从前的自己，她被无意识的灌输了之前的记忆，可她也并非情愿。

玄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能拉一下你的手么？”

绮珠听闻，将自己的一双雪白的玉手递给了玄七。玄七接过，细细的端详摩挲着那只玉手，屏气凝神，她要通过绮珠的这一双手来看见属于她的皮，她的过往。

绮珠开始还有些好奇的望着玄七，但不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乏累，就是突然之间毫无征兆就倒在了玄七的怀里，玄七顺势搂住她，两人赤裸着身体坐在仙气蒸腾的温泉里......

大红色的喜服里，绮珠是那样的娇柔美丽，但她隐隐的忧伤却令玄七有些难过。

与归珀成亲，婚后的生活让她觉得梦幻又不真实，并不是归珀对她照顾的不好，反而是归珀对她照顾的实在是太好了，时而甜言蜜语让她觉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外，便是归珀与她举案齐眉的恭敬，都让她如坐针毡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来绮珠也有不与外人道的烦恼，怕是对归珀她也从未说过吧，她怕点破这一切，她怕这都是不真实的一场梦境，而她情愿留在这个梦里。

分娩那日，绮珠的血染了整个床褥，那种撕裂身体的痛苦，让绮珠见识到了死亡，她害怕的蜷缩在心里筑起的那个壳里，谁也没有对他们提起过，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又是如何同死亡妥协的。当她泪眼汪汪的望着那两个她诞下的麟儿，她的心都融化了，那一刻的感觉玄七似曾相识，便是她在小糖糖的身上遇见过的。作为一个母亲的喜悦与幸福。

玄七目睹了玄一与浅一的被迫分离，目睹了绮珠的肝肠寸断，还通过绮珠目睹到了归珀......

可她不敢再看下去了，她要阻止这一切，可她却无法睁开双眼，那些画面就那样跳到了她的脑海里，她痛苦的摇着头，想要甩掉它们。画面一转，回到了过去，在过去，天上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无穷无尽的海水将她们包围着，还有沉沉睡去的玉面王的身影，绮珠拖着她幽蓝幽蓝美丽异常的鱼尾驮着她在海中畅游，她们玩闹嬉戏，开心的像个孩子......

大片大片的云团散去，梦醒了。绮珠依旧坐在她的对面，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笑眯眯的望着她，而她眼中含泪，还握着绮珠的一双玉手，她悠悠吁出一口长气，咧嘴笑道：“你现在真是一个人了呢！”

“是吧，是吧！”绮珠高兴的有点儿夸张。

这让玄七心里更难过了，她回想梦境中看到的一幕幕，还有那日的幻影镜中的她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的眼泪横流，问道：“绮珠，你觉得值得么？为了归珀，你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么？”

绮珠显然吓了一跳，她怔了一下，笑容也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的嘴角微微的上扬，眼中霎时蓄满了泪水，她的视线模糊一片，她也卸下了心房，一把搂住了玄七，两人相拥而泣。

这一切对于绮珠来说，本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她爱归珀，超出了自己的生命，为了归珀，她宁愿什么都做，所以，没有什么不值得，哪怕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归珀不爱她，是装出来的，她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起码，这个她爱的男人还能为了她的感受愿意去欺骗她，去伪装他自己。她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万一有一天，归珀不再对着她笑语相迎或者冷漠无语，与她是个陌路之人，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她的梦境破了，那她会死在梦中，不会醒来了。

她忍不住哭，是因为，她的心也是累的，她也有委屈的，可无人能与她说上会子话。自从海巫婆婆病了之后，她的孤独便与日俱增，同样伴随着她越来越像个人......

两人相拥而泣，直到哭够了，满脸婆娑的两人又忍不住看着对方的花脸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