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笙的头发又黑又亮，犹如凉华的绸缎一般，每次做造型时，免不了被造型师夸赞一番，就连封斯爵也喜欢将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现在这些黑亮的头发正一缕一缕的掉落在她的掌心，黑的发，苍白的手，两种色差形成触目惊心的视觉落差，显得格外的诡异。

她知道自己的头发会一缕一缕的掉光，病痛也会把她折磨的面目全非，连同她的骄傲也会一起被踩碎，人在疾病面前简直毫无尊严。

她嫌恶般的将发丝丢掉，捂着脸哭了起来，但又怕惊动外面的人，便一直死死的捂住嘴巴。

可她不想让封斯爵看到这样脆弱的自己，便擦干眼泪找来了小护士。

“护士小姐，帮我把头发剃了吧，总归要掉光的，倒不如剃了干净。”

护士小姐立刻拿来了剃刀，一边帮她剃着头发一边安慰道：“等苏小姐病好了，头发会长出来的，而且会比之前的还要好。”

苏寒笙笑了笑：“多谢安慰。”

其实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是了解，能不能闯过化疗这一关都是一个难题，从早上到现在她似乎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到胃里去，明明很饿，可是饭一入喉，便会被呕吐上来，这种无法支配身体的感觉令她很是痛苦。

封斯爵回来时，便看到苏寒笙已经剃光了头发，她故作淡然的对上他的视线，俏皮的笑了笑：“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这样也很美。”

“封先生的嘴巴越发的甜了。”

“我的笙笙怎样都是美的。”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似乎一想到吃东西，苏寒笙的胃里便是一阵痉挛，她知道自己难免要吐的，便道：“我现在又不是废人，可以自己吃的，等下我吃东西的时候，你就回避一下。”

“不，我要守着你，一刻也不想跟你分离。”

“我吃完东西再叫你进来，好不好？”

“不好，我要看着你吃下去。”

苏寒笙叹息一声，她是不忍心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这种痛苦让她一个人承受就好了，免得让他一起痛苦。

一连三天，苏寒笙依旧吃什么吐什么，可若是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是无法支撑下去的，无奈之下，高翩不得不给她开了营养针，让她每天要挂四袋的营养针跟葡萄糖，来提供她每天身体所需的营养。

虽然这种针剂可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但是不容易被吸收，必须每时每刻的为病人做全身按摩，否则身体很快便会水肿。

苏寒笙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看着封斯爵那双因为按摩而发红的手时，心中微微一疼。

“其实你不必亲自做这些事情，请个女护工就好了。”

“我怕她们捏疼了你。”

苏寒笙的眼眶微微发红，她握住了封斯爵的手：“休息一下，陪我说说话。”

“好。”

他虽然停了下来，但一直不停的揉搓着她的手，帮她疏通经络。

苏寒笙扭头看了看窗外血染的落日余晖：“真美。”

封斯爵抬头看了看针剂，看到差不多打完了，便道：“你若是喜欢，我推你出去看。”

“我可以出去吗？”

封斯爵见她的眼眸中跳动着兴奋的光芒，便知道她是在病房里待得太久，早就想出去放风了，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

他收回手时，忍不住一阵心酸，一个星期之前，她的脸上还有些肉的，现在她几乎瘦的脱了形，显得骨相更清晰了，眼睛也更大了，只不过因为化疗针的缘故，她的睫毛也脱落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鹿。

此时高翩正在办公室里跟几个教授级别的医生讨论着什么。

封斯爵本不想听得，只是听到里面提到了苏寒笙的名字，便定住了脚步。

“一个疗程是七天，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可是病人似乎依旧没有任何的效果，相反还加重了肾脏负担，我建议立刻停止化疗。”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估测，万一出现了奇迹呢？”

“年轻人总是太过乐观，她已经是晚期了，本来治愈的几率就很小，还有什么奇迹可言？”

“我坚持为我的病人做完一个疗程的化疗。”

“好，只要你能够承担这个后果。”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高翩，你太过狂妄了，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病人这个时候的状态非常符合我们的研究课题，如果这个时候试药，或许对我们的研究很有帮助。”

“教授，首先她是我的病人，而后才是科研项目的参与者，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存在，我绝不会让我的病人参与试药！”

“好，好，好，没想到你这么伶牙俐齿，到时候如果病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的科研项目也会被中断，我看你还怎么跟所有人解释!”

意识到里面的人即将走出来时，封斯爵立刻将自己藏在了拐角处。

等那些教授们离开后，他才走近高翩的办公室。

只见高翩正用手搓着脸，当他看到封斯爵时，便道：“刚才你都听到了？”

“不错，你跟我说句实话，笙笙的病情到底还有几成的把握？”

“对不起，我无法给你答案。”

封斯爵瞬间怒了，猛然揪住了他的衣领：“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又要她经历绝望，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高翩一脸淡然：“苏小姐很了解自己的病情，而且这种结果是我提前向她告知的。”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试药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笙笙的病情很罕见，也是我们正研究的课题，目前科研基地研发出了一种新药，但……谁也不曾使用过……”

封斯爵的眼眸中翻滚着猩红：“所以你打算让笙笙来做第一个试药的人？”

“我已经征询过她的个人意愿了。”

“试药的结果会怎样？”

“会有两种结果，第一，药性注入体内，病毒会激烈的突显，可能她连一天都熬不过了，第二，或许会活下来，但是……”

封斯爵猛然握紧拳头砸在了高翩的脸上：“我绝不会让我的女人拿自己的命来冒险！”

“那你想怎样？”

“我信不过你，我会为笙笙转院，然后找专业的医生为她治疗！”

“封斯爵，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科研岛上的医生汇聚了世界顶级的医学教授吗？我们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而让笙笙化疗已经是最为友好的尝试了！”

“滚你的友好，你踏马的在害她！”

高翩揉了揉肿胀的脸，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自己看！”

封斯爵飞快的看了一眼，整颗心瞬间坍塌，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整个人疲惫的贴在冰冷的墙壁，软踏踏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痛苦的捂着胸口，似乎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穿他的心脏，连呼吸都是灼烧的。

“笙笙，你怎么能对我这样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