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同学，你认为我们应该登上这辆列车吗？”

望着近在眼前，看起来似乎非常干净的车厢，黑雪姬向着和自己一样寸步未动，没有走出电梯的唐萧林征求意见.

“我们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

说着，唐萧林向前迈步，率先第一个走出了电梯.

正如他所言，现在摆在他们两人面前的就只有这条道路.

因此，他们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

“出来吧.”

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唐萧林回首朝向黑雪姬说道：“这附近看上去似乎只有我们，没必要那么警惕.”

闻言，黑雪姬这才走出了电梯.

然后，那双桦茶色的眼眸迅速的左顾右盼了起来.

在她看来，这个此时容纳着两人的空间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候车站一样.

或许，也的确是这样吧.

毕竟，这里唯一能够用来当做交通工具的东西此时就正是在两人的面前.

只不过，它并非是列车.

准确点说，两人面前的是一辆“悬浮”在空中的缆车.

“......黑雪，我有一个坏消息.”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这种情况算得上是更坏的消息吗?”

“我们可能还要继续往下深入.”

“............”

闻言，望着朝自己正面走来的唐萧林的黑雪姬不禁陷入了沉默.

“还要往下......?”

她感觉自己和唐萧林似乎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是啊...没办法，走吧.”

发出一声轻叹，唐萧林迈步与黑雪姬错肩而过，随即在她的视线里内率先走进了车门敞开的缆车厢之中.

“......”

见此，黑雪姬只得也登上了缆车.

不得不说，真是万物皆不可貌相.

从外界外面看上去很略显微小的车厢，内部却是非常空旷，让人完全不会产生任何可能会感到拥挤的错觉.

“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要如何发动这辆缆车.”

听着从背后逐渐接近的声音，唐萧林边观察着眼前的操纵台边回应道.

“我想应该没必要那么麻烦.”

只是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繁多的按键，黑雪姬就忍不住收回了视线

“或许就和那部电梯一样，这辆缆车也是只需要一块奖章就能启动.”

“你看看操纵台上有没有能够放奖章的地方吧，其他地方我来找.”

留下话语，黑雪姬从唐萧林的背后转身离去.

她漫步在车厢内，仿佛旅游观光一般，任由自己的目光随意摇晃，甚至口中还轻哼起了不知名的歌曲.

若是此时有第三人在场，估计是肯定会因为黑雪姬的这种样子而感到无语吧.

毕竟，黑雪姬的身上现在是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感.

“啊，找到了.”

忽然之间，桦茶色的眼眸停止了转动，将视线聚集到了某一处.

只不过……

“嗯?”

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唐萧林不禁回首望去.

“......你在做什么，黑雪?”

见黑雪姬站在缆车已经闭合的门前高举拿着奖牌的手臂不停奋力向上跳跃，唐萧林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没什么.”

听见唐萧林的声音，黑雪姬立即化动为静，然后优雅的轻咳了几声，以自己虽然恢复以往表情却仍然残留着些许微红的脸庞望了过去，说道：“萧林同学，劳烦你过来把这个放上去一下.”

说着，黑雪姬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上方，将唐萧林的视线引导向了位于墙上的凹槽.

“嗯，让我来吧.”

接过黑雪姬递来的奖章，唐萧努力抬高手臂紧接着踮起脚尖，这才也是勉强的用指尖把奖章推进了凹槽之中.

“真是的，为什么要把只是放个奖章的地方设计到这么高的位置......”

见唐萧林也是看起来非常困难的才把奖章推入凹槽中，黑雪姬本来不知为何有些不悦的心情突然好了一些.

“可能是为了防止无关人士随意触碰吧.”

说着，唐萧林走回操纵台前，见操纵台上的指示灯已经亮起绿灯，于是便朝黑雪姬提醒道：“似乎已经可以启动了，我先试试.”

话落，唐萧林拉下了操作台上唯一的操纵杆.

［本车已启动.］

毫无征兆响起的电子女声，让黑雪姬下意识地差点直接拔出了刀.

［下一站，研究所.］

听到此言，唐萧林和黑雪姬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

谁能猜想到一个普通城市中一个普通的警察局下方，竟是隐藏着一个研究所?

这种剧情，恐怕就连小说都不敢这么乱写.

“......黑雪，你觉得如何?”

感觉到脚下的缆车车厢开始向前缓缓移动起来，唐萧林把手抬起搭在操纵杆上，盯着黑雪姬的双眼问道：“后悔的机会，说不定就只有现在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正因为最适合，所以才最不适合

“后悔...?我们不是只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吗？”

“整个警察局不可能所有的窗户都被焊上护栏，只要一个个找过去，总会发现的.”

此刻，手搭在操纵杆上的唐萧林正等待着黑雪姬做出决定.

若要走，他便一同前行.

若要留，他便一同留下.

“我觉得......”

随着几秒的流逝，黑雪姬做出了选择.

“我们还是走吧.”

闻言，唐萧林便是将自己的收收了回来.

同时，似乎也是在应证着黑雪姬的选择一般，车门这一刻才终是合上.

随着缆车缓缓驶离站台，两人也是失去了最后的后悔机会.

在缓缓前行的缆车中，唐萧林和黑雪姬面对面而坐，两人就这么靠着墙闭着眼，一声不吭的任由时间流逝.

许久......

“黑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哦，如果是萧林同学的话，想问什么都行.”

闻言，看向正前方朝自己投来视线的唐萧林，黑雪姬淡淡一笑.

“......黑雪，是为了什么而拿起刀的呢？”

听到此言，黑雪姬脸上的淡笑逐渐消失，随之，她的脸上浮现出困惑.

“萧林同学为什么突然想问我这个呢?”

她感到不解.

对此，唐萧林这么回答道——

“因为我想以此作为参考.”放在端坐着的双腿上的双手缓缓攥紧，唐萧林看着黑雪姬认真说道：“我也想能够拿起武器战斗，我也想能够帮上你的忙.”

“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一句迟了些许时间的回应.

只不过，面对唐萧林这句迟来的回应——

“萧林同学，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没有准备好吗？”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有的只是一句叹息.

“为什么?”理所当然的，唐萧林反问道.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拿起武器的那种人.”

听见这句话，唐萧林不禁愣住了.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会说我没准备好?”

“因为你的本质.”

他的疑惑不解得到了黑雪姬的回应.

“我的......本质?”

“是的.”

在唐萧林对自己投来的困惑目光中，黑雪姬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你还不懂的话...萧林同学，请告诉我，你想要拿起武器的理念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唐萧林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唯一的理由说了出来：“为了能够保护大家.”

在现在的这个世道，这毫无疑问只是非常普通的理由.

然而——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这个瞬间，唐萧林首次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那对桦茶色眼眸，竟是锐利到仿佛能将他无论内外全部都能够看透一般.

“......萧林同学，你应该有听说过［电车悖论］吧?”

宛若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过于锐利，黑雪姬缓缓闭上了双眼，问道：“那么，请告诉我你的选择.”

“我......”

唐萧林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因为没有答案，也不是因为做不出选择.

困扰着他的，只是单纯的——

“萧林同学，这只是一个问题，不要代入现实.”

此言，让唐萧林大脑中疯狂彼此产生着冲突的两个想法停止了碰撞.

“现在理解了么？”

见唐萧林一脸疲惫的模样，黑雪姬不禁有些目不忍睹的发出一声轻叹，随即起身前行几步坐到了他的身旁.

“在思考［电车悖论］这种问题的时候，你脑中第一个考虑到的并不是救哪一边，而是在考虑自该如何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黑雪姬的眼中存在的是心疼.

“因为，你在潜意识中就已经决定必须将所有人全部救下来.”

“且不止铁轨上的那五个人，你甚至还在思考电车上到底有没有人，究竟有多少个人......”

她的声音中满是尊敬之意.

“你想做的并非是扳下那根操纵杆，而是想要在电车必须进入那两条分岔路之前的那一小段短暂的时间，用任何能够可能阻挡它的东西来让它停下...让它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的停下.”

“你...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

“不要否认.”

抬起双手，黑雪姬轻捧住唐萧林的脸颊，将他看向地面的视线转至了自己脸上.

旋即，她凝视着那对似乎是因为被自己说中了心里话因此不敢看向她的黝黑眼瞳，轻声道：“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萧林同学......”

桦茶色的眼眸闪烁着悲伤的色泽.

唐萧林不明白黑雪姬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眼神.

他不明白，自己这种可以说是世间最为正常的想法，为什么却会让她面露悲伤.

于是——

“这不是最正常的想法吗？”唐萧林不禁疑惑的问道.

“等......”

［目的地:研究所，已到达.］

闻言，黑雪姬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再次毫无征兆响起的电子女声给无情的打断了.

“看来是到了啊...我们走吧.”

话落，感受着缆车的缓缓减速，站起了身的黑雪姬便是快步走到还未打开的门前开始等待起来.

她在逃离.

她想逃避.

第一次，她对他产生了畏惧，更是产生了同情.

与他不同，她的理念是借来的.

或许，这份借来的理念今后也终究无法成为她自己的理念吧.

但，至少——

（我会将您这份理念继承下去的，老师.）

黑雪姬在心中呢喃道.

他和她终是有着不同.

他的理念属于自己.

她的理念属于他人.

他属于自己的理念，是为了他人.

她属于他人的理念，是为了自己.

正因此，黑雪姬才认为唐萧林不适合拿起武器.

为了他人而拿起武器之人是最高尚的，但同时却也是最可悲的.

所以——

“等你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

她非常满意他现在的逐渐“成长”.

甚至，她还更希望他身上的“成长”能够再快速一些.

她坚信，他只要这样一直“成长”下去，那终有一天肯定会摆脱那个隐藏在他自己潜意识之中，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公式.

因为她知道......

［X］－1

只要这条公式存在，他就永远无法迎来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