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后，不知道那群追杀女子的人对我和师兄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有没有顺利逃脱，只是在醒来后听到床边有隐隐的哭泣声，听音色怕是师兄的，我有点纳闷，大家都安然无恙，好好的没事哭什么啊。

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扯到了被追兵的短刀刺出来的伤口，痛得难受，不由得轻道：“疼……”

“枫枫？”

听到师兄唤我，条件反射性地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师兄这为什么要用一种疑问的语气，太奇怪了，就好像我不该说话一样。

“师兄？怎么了？”

“是你在说话吗？”

“不然呢？这房间里还有谁吗？”

“你没死？”

“嗯？师兄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没有，不是的，只是那伙人误伤你，我将你带回来之时，你已基本没有呼吸。”

“……”

我低头静静思索了一阵，才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件薄纱外衣。这衣服仿若月光般皎洁，其上栩栩似生的鲛人似是在低声吟唱，眼眸含水意涟涟，神色凄伤哀婉。

“嗯，你回来的时候这衣服就在你身上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师傅说它能保你性命，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总算有那么一点点信了。”

听师兄这么一说，我立刻冒出了把这件衣服脱下来我会不会死的念头，然后立即付诸了行动，过程胆战心惊，结果出人意料，师兄刚要冲过来阻止我，却发现我好想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这令我有一种智商受到侮辱的感觉，并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智商最低的一个：“师兄，你来试试。”

而事实证明，这根本不是智商高低的问题，而是这衣服根本就粘在了我身上，手扯不掉，刀也划不破，十八般武器都使尽了后，我们无奈地去找师傅了。

而找到师傅他老人家后，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结果，那衣服还是挂在我身上。但是师傅却对此给出了解释。

“枫枫，这叫皎纱，是有人救了你啊，花的代价还不小。”

我跟师兄对望一眼，等着师傅继续讲下去。果不其然，师傅歇了一会儿，撸着一把大胡子讲起了这衣服的故事。

传说，在很久以前的天河彼岸，有一个种族叫鲛人，他们都是类似人鱼的生物，也就是上半身为人，下半身有着漂亮的鱼尾。而在鲛人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十八岁成人礼上化人形之前，不可以离开种族所属的领域，更不可以私自上岸。

鲛人族的皇室是整个星球上纺织最顶尖的人才，而第三百七十六任鲛皇膝下最小的十九公主更是整个鲛人族自出现以来最优秀的皇室中人。

而怕是上天不愿这鲛人族发展得太过昌盛，这小公主在十五岁时为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所缺的只能在陆地上找到的最后一种材料锦绣华树的枝条上了岸，最惨的是，因为法力不足不能支撑成人前的自己幻化人形太久而在竹林中现了原形昏迷不醒。

当她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方小小的池塘中，还有金鱼在身边游动。小公主那象征着皇室身份的金蓝色鱼尾开始失去光泽，她想回到鲛人族的领域，却在离开池塘的瞬间跌倒，现在她的法力完全不能够让她回到那里，甚至连离开这小池塘移动一步都做不到。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生来第一次她感觉到了绝望，在池塘边上移动不得。

直到这池塘的主人，也就是将她从竹林中带回来的人回来，看到了倒在池塘边的十九公主，将她放回池塘。十九公主在池塘里看着那个冲她笑着的小男孩，那个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心中有一丝熟悉之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男孩告诉她：“姐姐你们鲛人十八岁以前不是不能上岸的吗，你这样自己出来，会有危险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妈妈也是鲛人啊。”

“那你？”

十九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男孩的人类双腿。

“你说这个啊，我爸爸是人类嘛。”

小男孩指着自己的腿，对十九笑着：“姐姐，这几天你就先留在这里，等月圆之夜那一天你有了充足的法力就快回去吧。”

说完，男孩转身要走，却不想身后池塘里的小鲛人叫住了他：“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姐姐你说吧，如果能帮上的话，我就试试看。”

“就是……就是那个，你能不能帮我找一种叫锦绣华的树然后折一根枝条带给我？”

“好呀，这有什么难的，我家附近就有，我去帮你找，还有姐姐你叫什么啊？”

“我叫……十九，你呢？”

“东方霜汶。”

“嗯，谢谢你。”

“嘿嘿……”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跑开了，池塘中，十九扬起一抹笑，看着离去的男孩背影，脑中有点纠结，鲛人族什么时候有人跟人族通婚了？

小男孩很快就带着锦绣华的枝条回来了，十九接过枝条道了谢，问他：“小孩子，你妈妈叫什么？”

“我妈妈……爸爸告诉我妈妈叫姣蕊，还跟姐姐你一样有一条金蓝色的漂亮尾巴，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从爸爸的描述来看，妈妈肯定很美。”

“姣蕊……居然是这样。”

“姐姐你说什么？”

“没事，我认识你妈妈，她很漂亮。”

傻孩子，你还叫我姐姐，我可是你姑姑啊。不过，刚刚十九却是没有说谎，姣蕊是她三姐，也是整个鲛人族数一数二的美人，每年都有不少人冲着三姐来求亲，人数还真不比我这个美人榜排行第一的少。现在想来三姐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便是因为这小孩子的爸爸了，真好奇他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小孩子，你爸爸在家吗？”

“放心吧，我爸爸这几天都不在，姐姐你放心养病就好。”

“……”十九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谁跟你讲我是怕他看见了？

日子平静地过了很多天，十九安安静静地待在小池塘里织她的作品，当然材料都是小男孩帮她重新找来的。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月圆之夜的前三天，就如同很多故事里写的那样，总会有一个不速之客来打破这美好的平静。小男孩父亲的仇人打不过他，便把心思动到了男孩身上。

那天深夜，男孩趴在池塘边上，十九枕着他的手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头顶上繁星满天，众星捧月间二人都能看出再过几天便是离别之日，连谈话亦是有些伤感。

可是很显然有人不想再让他们聊下去了，月光意外地反射出来一道冷意，十九敏锐地捕捉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撑开法力屏障护住了小男孩，刺客的弯刀抵在屏障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并不断扩大。

此时的十九法力远不比在领域中强势，本已黯淡金蓝色的鱼尾在法力大量消耗下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下意识地转身向男孩送出一掌，将他打出几丈开外，苍白的面容却还挂着一丝微笑，远处，男孩只能看出她不停用嘴型作出来的一句话：跑，去找你母亲！

男孩流着泪摇头，十九苦笑着又对他说：快去，这边有我。

男孩自知自己留在这里只会给十九徒增负担，以十九姐姐现在的状况，也只有找到妈妈才能救得了姐姐，一定要快啊。

跌跌撞撞地朝着父亲曾告诉过他的地方跑去，男孩心中只有一个愿望：老天，求求您，千万不要让姐姐出事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跟姐姐没有关系！

池塘边，刺客眼见男孩远去的背影，想要抽身离开，可十九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鲛丝一扬，将他拖回原处，法力凝聚而成的屏障早已不在，原本金蓝色的法力变得逐渐接近万物原始之纯洁的白，越来越弱，十九别无他法，只得祭出禁术，用自己的鲛人之骨制成骨兽与刺客作战，终究是上古禁兽的力量，一个凡人那里抵挡得住，不多时便惨死成了骨兽的盘中餐。

而之所以称其为禁术，反噬自然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十九的身体自从鲛骨被剥离，只留下一身与常人无异的身体结构，除了那一条鱼尾，甚至都变成了白色，不再如从前那般泛着光泽。

男孩千辛万苦带着母亲赶来时，就只看到他的十九姐姐安安静静地靠在池塘边，眼眸微睁，唯一能做到的动作就只有转头来看看他们。

男孩的母亲，也就是姣蕊，皇室的三公主看到十九时也是怔住了，同为皇室中人，一母同胞，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十九刚使用过禁术。

“姐姐？你怎么了，母亲，你救救姐姐好不好？姐姐她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无能为力。”

“姐姐，你先离开一下好吗？我跟小孩子说几句话。”

“好……”

姣蕊转身离开，眼里也是积了一圈泪水，十九，你怎么这么傻。

“小孩子，你过来。”

“……”

东方霜汶抬脚跑过去，轻轻地在池塘边跪下，看着池塘里奄奄一息的鲛人少女，作为皇室，十九的一生本该是多么的风光恣意，怎会为了一个半鲛人的孩子毁了自己的一生……男孩心中有愧，到了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

“霜儿，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姐……姐姐？”

“你听见了吗？”

“我……也是……”

“但是我们此生却是无缘……”

“为何？就算姐姐是鲛人，也没有人说过人和鲛人不可以在一起啊。”

“不是的……”

“姐姐你不要说了，我带你走，月圆之夜，你法力回复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你听我说，这跟法力完全没有关系，我是你姑姑。”

“等我们离开之后，我就带你去看高山巍峨，碧水长流……”

“你没听见吗，我是你姑姑，亲姑姑，鲛人族近亲通婚的责罚，你根本承受不起！我又怎能以我这个将死之身绊住你的未来？”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的。只要你在就好。我会找到办法的！”

“没用的，东方霜汶你听好了。我，鲛人族皇室十九公主，姣酒，今日今时，将我的鲛鳞作为信物赠予你，去找我的转世吧，还有我织成的这件皎纱，替我保管它，在你最好的年华穿上，它能让你长生不老。”

交代完一切，姣酒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一点点地消散而去，只留下一件皎纱和她的鲛鳞陪着一个已然失去了心的男孩在原地。

姣蕊目睹了这一切，只得最后对她的儿子说：“放弃吧，一个用过禁术的鲛人，是没有转世的。”

犹记得，说完这句话，那男孩便化作一缕烟随着姣酒一起去了，皎纱和鲛鳞也不知流落何处。

“真是神奇，这人居然能找到传说中的皎纱，还将它给了你。”师父是这么总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