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源讲这个故事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旁边的久卿听得非常认真，且甚至有些共情的意味，竟是将自己的情感也代入了听故事的过程中。

叶源看她听得认真，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了片刻，不过也就是片刻，这之后又恢复了淡淡的微笑表情。

他们走在集市上，恩州的集市并不算太过繁华，人也不是很多，摊子更是不如叶源在故事里说到的那个客栈所在的那个地方的摊子多，而且这里的摊子上卖的东西也是大同小异，没什么稀奇的，久卿这一路走来都见过了，好奇便也不是很浓。

三三两两的人在集市上走着，两个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的妇人站在一个摊子前，叶源和久卿走的位置恰好能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其中一个妇人对另外一个说：“你听说了吗，好像有个什么县的县令死了，他手下的那群人，尤其是有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死的特别惨，七窍流血！”叶源顿住了脚步，久卿虽不知为何，但没继续走，而是也停住了脚步站在叶源身边。

“啊？”那另外的一个妇人很明显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一开始说话的夫人接着神神秘秘地讲：“你不知道吧，那县令据说是为了私吞当地一户姓叶的商人的财产，找了个借口将他们全家上下都杀了，大家都说是叶府的两个孩子回来复仇了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叶源和久卿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叶府……

久卿心中默念一遍，余光看到没什么表情的叶源，大概猜到了什么，但她没有说，也是不想去掀人家的伤疤，两个人便又默默无言地走。叶源不说话，久卿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就看着路，一步一步数着走，偶尔脚轻轻地踢几下路中间的小石子看它滚着玩儿。叶源注意到她的行为，心中哑然失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久卿姑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久卿瞬间注意力放到了他的问题上，把刚才一步步数着的步数都忘了个干净，想了想道：“那……跟我走？”叶源点点头，跟在她后面。

她带着他看似漫无目的，实则也确实是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当然实际上她是在找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最后他们走进了一个应该是荒郊野地之类的地方的树林。叶源问她：“为何来这儿？”久卿弯了弯眼角：“这里有泥啊。”

叶源挑眉，没理解她这句略有些答非所问的话。而久卿则是自顾自地研究了一下这里的泥土，之后自言自语一句：“还凑合……”又转身问叶源：“叶公子要不要和我学做个泥兔子？”她眼睛亮晶晶的，叶源呼吸都一窒，旋即强迫自己冷静：“好。”

两人便在原地坐下，久卿在意得不多，直接把袖子向上挽起一些，从地里弄了泥土出来，神色灵动，叶源便也学着她的动作去做，告诉自己他看不到她的动作几乎和阿深一模一样，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吓到她。

时间静静地溜走了一段，萧老找到了这个地方，久卿最先看见，由于心情很好，连带着气色都好了不少，她笑着跟萧老打招呼：“萧老先生，您怎么来了？”萧老看到她的脸色，眸中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奇异，随后像个普通老人一样和蔼地看着久卿和叶源：“我来找个能乘凉的地方，没想到正好遇到你们了。”久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天气又不热，为什么要找乘凉的地方。

不过她也没多想，正打算问问萧老要不要也一起来做做看兔子，就听到他叫叶源：“小子，过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久卿便把要说的话收回去，自己认真地做泥兔子，想着自己身边没有什么能用来感谢叶源今天一上午一直陪着自己的东西，便打算把这个兔子好好地做好了送给他。

而将叶源叫出去挺远之后萧老才停下来对他说：“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换命的事情吗？”叶源点头，萧老又说：“我还真是没料到你们竟然误打误撞走到这个地方来，这是我曾经设下阵法的地方，你们这一走进去，就相当于仪式已经开始了。”萧老的神情变化莫测，他看叶源嘴角微微噙着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以为他没听懂，又更直白地解释道：“我说你们进到这个地方，你的命就相当于已经在开始换给那女孩了，我有办法阻止这仪式，你照我说的做，省的我到时候回去小荀月知道你没命了还得跟我闹脾气。”

“为何要阻止。”叶源的声音不知怎的有点低哑，却还是温和的调子，平淡得很。萧老却不像他这么平静，他都快急死了：“不阻止你就没命了！”

叶源笑了：“但是她会活下去不是吗？”他的笑像风中易散的沙，似乎转眼就会消失的那样。萧老算是被他的这种话所折服：“她是你谁啊，你怎么就一定要救她呢？”叶源没接话，眼神飘向远方，萧老眼中的神色却复杂，而这复杂中又还有一些些愧疚在其中。

没过几秒，叶源听到萧老说的那个阵法的范围里传出来一声闷哼，像是痛极了时强忍着又实在忍不住而发出的声音，听音色应该是久卿。叶源转回头，惊疑不定地看了萧老一眼，立刻往那边跑过去。

但是他进不去……被阵法阻隔在了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久卿挣扎。

叶源的一双眼睛完全红了，几乎可以称之是暴躁地冲到萧老面前：“打开阵法！”萧老没按他说的做，而是吼道：“她的命可以换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的血……可以完全治好你的病！”叶源现在却根本不听他在讲什么，身周散发出一种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杀气：“我说……打开阵法，让她出来！”

萧老左脚被他的气场逼得竟不得已后退一步，随后咬了咬牙，还是抬手打开了阵法，叶源几乎是在同时即刻转身冲过去带出久卿。十五岁的女孩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嘴唇泛紫，呼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