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事稀里糊涂掏了钱，然后返程的路上就多出了一个人。

“小阳子，你真牛！”

开车离开林希的家的路上，程大事忍不住感叹。

本来程大事以为陈阳会义正言辞的反驳林希的父亲，然后再长篇大论教训对方一番，但没想到陈阳说的竟然是拿钱。

陈阳看着后座上盘腿坐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白兔般的林希，没有多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触动了他？

具体的他也说不出来，但当林希明知道回家后的命运，但还是选择了回去，因为在她的心中，家可能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但可惜，她的避风港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她，所以陈阳当时几乎没有犹豫就付了钱。

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林希的弟弟不会像他这样，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相反可能现在“卖”掉林希的钱，就是为了他们的儿子。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有勇气离开家，但当我被蛇咬到，躺在地上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那么的想回到那个家中，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们身边。”后座的林希突然开口说话。

程大事有些诧异的借后视镜看了一眼，但发现对方只是低着头自言自语。

“昨天我又和我爹吵了一架，他想把我嫁出去，然后他收下对方开出来的三万块钱。我没答应，所以昨晚我就跑了出去。我躲在地里，趴在扎的要死的草上，我在想我要不要跑到外面，让他再也找不到我，让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所以我偷了两个”米棒“，我想靠它们支撑我走到外面。听我弟弟说就距离我们家不远，就有成排的房子，还有许许多多废弃的房子没人住，还有许多的工厂在招着女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那可真是天堂，我弟弟去过，我也想去。”

“但我去不了，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我只能待在家里，帮家里劳作，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间让人娶走。”

陈阳和程大事都听到了眼泪滴落的声音，他们知道女孩的心情却又不能理解，因为他们是男孩，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困窘。

“你们是好人，谢谢你们。我记得你付的钱，五万古尔，你们虽然掏多了，但是我还是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的，但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如果，如果你需要我陪你睡觉的话，我...也愿意。”

林希的声音从刚开始的悲伤后边变成了蚊子哼哼，程大事明显从其中的情绪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期待以及知道大概率不行的失落。

“喂喂喂，小姑娘我们两个是城卫军，城卫军懂不懂！”

程大事忍不了了。

如果是对自己，她绝对不会这样说，这不就自知之明，这叫对别人的偏见有着敏锐的感知。

“不需要了，等到了下城街道之后，我会安排你住处，不用和我一起，也是女孩子，你们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要更好交流一些。”

林希的脸上虽然都是土灰，而且也因为营养不良显得面色很差。但从林希父亲敢开价三万的价格来看，林希长得的确不错，因为她弟弟出场的时候也能看出来是一个清秀的小伙子。

可陈阳怎么会是一个见色起意之人？有夏雨荷和黄雅婷珠玉在前，他怎么也不可能趁人之危，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

“哦~”林希回了一声。

陈阳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林希，那就是在他们离开之前，她一家三口其实都和他说了些话。

林希的父亲问的是二人是什么身份，家住在哪里，还说自己的儿子十分优秀以后很有可能进入文官系统，希望双方有机会多走动走动。

林希的母亲，那个沉默寡言的妇女，陈阳本以为她会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陌生男人带走，但她还是在自己男人说完话之后凑了上来。

“那个...贵人，我们小希是个好孩子，我们小望也是个好孩子，我想打听一下我们小希以后会去哪里？等我们小望出息了，一定翻倍把钱给你们，到时候小希要是想回来，我求你们让她回来！”

短短的话，包含了一个母亲的无奈、勇气与希望。

林希的弟弟也叫住了陈阳，从他们母亲的话里，陈阳得知林希的弟弟叫做林望。

“你好，我叫林望，五万古尔我记住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林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他有着外面世界的进步思想，也有着落后家庭观念的禁锢。他渴望亲情，但更渴望离开这个贫穷的家庭，就像林希所说，外面的废墟对她都是天堂，又何况真正见过天堂的林望。

陈阳回应林希父亲的是他是一名城卫军，专门打击各种犯罪事件，吓得对方说不出话；他回应林希母亲的是一个“嗯”字，他无别的话可说；他回应林望的是“加油”二字，然后就离开了。

“你恨你的家人吗？”陈阳想到临走前的种种，问情绪平稳下来的林希。

“我不恨！”林希回的很坚决。

“连你的父亲也不恨？”陈阳和程大事对于这个回答都有诧异，他们两个能够听出来，林希没有撒谎。

“以前恨过，但当我躺在田里觉得自己快要死的之后，我突然想到小的时候，我们一家快要饿死的时候，我爹他从外面偷回来的两口饭，其中一口给了我。”

有传言人在死之前，意识会如走马灯般回忆起曾经过往的种种。

曾经忽视甚至漠视的小事在那时也会被尽数回忆。

当林希因为想要逃出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曾希望过？所以在他失败的多少年后，家里出现了一个只差临门一脚的种子时，别说卖掉一个女儿，就算让他粉身碎骨，可能他都在所不惜。

那是流淌在血脉之中无数代的执念，可能从林望之后，他们家就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林望的离开意味着他们的家族的解脱。

林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