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低吼，震得塔楼颤动。

云旗几乎当机立断，纵身一跃，自十数丈高塔之上飞身跳下。

出大事了。

不敢再有保留，云旗在空中褪下左手食指铜戒，周身气力飞转。

几乎就在他跳下的一瞬间，两道黑影冲出顶层窗口。

狂风卷起兜帽，露出两张狰狞面孔。

那不是属于人的脸。

昆仑墟，鬼灵族。

獠牙似刀，青面赤瞳。

他们手中那两柄反刃弯刀，寒光凛凛。

云旗一扯胸前衣襟，撕下一片布条，反手系在脸上。

十数丈距离，转眼间到了头。

云旗脚尖刚一点地面，便飞身向前一掠再掠，身后留下道道残影。

可身后那两道黑影的速度更快。

“嗖！”

破空之声，自身后传来。

云旗眼神微闪，一个翻身。

旋转飞来的弯刀，擦着云旗面门而过。

光洁似镜的刀面，映着云旗眼睛。

刀与人转瞬交错，这一翻身让云旗在空中停滞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时间，两侍卫转瞬已至他身前。

“吼！”

一左一右，两人同时出拳，带起狂风阵阵。

只是这一拳，却并未打到云旗身上。

已是势在必得的两鬼灵族，眼中露出吃惊之色。

“我说，要不你们就放我走，怎么样？”

云旗左手右手，同时握住对方拳头，表情云淡风轻，似乎颇有余裕。

两鬼灵侍卫对视一眼，同时抬手。

一掌狠戾，打向云旗面门。

可云旗只是勾勾指尖，整个人向后仰去。

方才与他贴脸而过的两柄弯刀，自地面飞旋着斩向自己的主人。

这一击若是不躲，虽能一掌击中云旗，自己性命却也交代在这儿了。

两侍卫不约而同收掌，向两侧转身，又一同抬手，稳稳攥住飞旋而来的弯刀。

这一躲，便是给了云旗机会。

他不假思索，全身肌肉鼓动似流水，飞身向远离黑塔的方向掠去。

但云旗很快止住了身形。

不是他不愿跑。

在他面前，漫山遍野，无数暗红色的光点悠悠浮现。

可那不是什么灯笼烛火。

那是一双双眼睛。

数不清的鬼灵族自山野之中缓步走出，明明片刻之前这里还荒芜如沙漠，可现在放眼望去，却已经有了一支军队。

他们面无表情，赤红的瞳眸死死盯着云旗，喉中低吼，好似看着穷途末路的猎物。

不妙。

很不妙。

云旗吞了吞口水，心头少有地涌上一股绝望。

一个两个还好说，打不过至少还能跑。可这漫山遍野都是对面的人，自己又能跑到哪里呢？

更何况，进来时的门早就不见了。

难怪那个男人没有追出来。

自己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一只自投罗网的小老鼠。

身后那两名侍卫见云旗停下，也随着放缓了步子，不紧不慢地走来。

雪亮弯刀，对准云旗脖颈。

“你……是中午，那个人。”其中一侍卫，低沉开口。

“就觉得你……不对劲。”另一侍卫，随声附和。

云旗仍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许久之后，他才沉声开口：“沈万年，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他？”侍卫闻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哄笑出声，“他能看出来个屁，不过是个废物，被圣主用过就该扔掉了。”

“是吗。那就好。”

云旗长叹一口气，似乎放轻松了几分。

“好？好在什么地方？”侍卫冷笑一声，“别指望我会让你死得痛快。”

“既然他不知道，那知道我是谁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了。”

两侍卫闻言，皆是一愣。

下一刻，一道金光闪过。

“噌。”

一声蜂鸣。

两侍卫缓缓对视一眼。

他们的瞳孔之中，同时映出了对方脖颈上，那抹越来越清晰的血线。

咣当一声，两人手中弯刀，坠落在地。

“你……”

他们伸出手，想要抓住云旗肩膀。

但他们的脑袋，落下得似乎比手掌更快。

“阿弥陀佛，两位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吧。”云旗假惺惺地行了个礼，“是你们逼我的。”

只是那两颗脑袋已经不会再说话了。

下一刻，好似太阳升起。

耀眼金光，自云旗左臂乍现。

昏暗黑塔前，亮如白昼。

赤金臂铠，缓缓将云旗手臂包裹，盘龙纹闪烁金光，似乎活了过来，龙眼炯炯有神。

他张开手掌又收拢，指节四枚铜戒早已如滚烫的烙铁般，赤红一片。

“各位昆仑墟的兄台，在下误入此地，实属意外。还请各位放在下一条生路，开个门，咱们相见是缘，好聚好散。”

云旗看向身前漫山遍野的鬼灵族人，笑着开口。

回应他的，是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咆哮。

万千鬼灵族，不约而同向黑塔前狂奔，滚滚烟尘好似万马千军袭来。

“唉，我不想出手的。”

云旗捏住最后一枚铜戒，缓缓套在左手食指之上。

下一刻，五枚铜戒，齐齐化作滚烫铜水，散入赤金臂铠之中。

云旗束起的头发，被狂风吹得披散开来。

他确实不愿出手，这黄金臂铠本不属于他，而使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要支付那没有标明的价码。

但现在云旗没有选择。

他缓缓握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身后一座孤塔，身前万马千军。

云旗像是一块礁石，面对着狂涌的滔天巨浪，却走得越来越洒脱。

转眼间，浪潮一般的鬼灵族军，已经要与云旗撞上。

“来！”

一声断喝。

云旗猛地举拳，狠狠砸下。

“轰！”

一声震响，大地颤动。

巨大的裂隙自云旗脚下向四面八方蔓延，还在狂奔的鬼灵族顿时被分割开来，来不及闪躲的鬼灵族一个接一个坠入缝隙之中。

但更多的鬼灵族踏着同伴的脑袋，冲了上来。

“再来！”

云旗大笑，一拳挥出。

狂风似刀，金光如蛟龙出海，贯穿荒野。

触及那金光的鬼灵族，皆是四肢断裂，转瞬殒命。

一时间，嚎哭之声响彻荒野。

“再来！”

云旗狂笑，身形飞掠，在人潮之中左奔右突，每至一处，便是一处金光大作，鬼哭狼嚎。

天空之中，有阴云密布盘旋，云中紫电闪烁。

越来越多的鬼灵族冲向云旗，他们仿佛不知恐惧，不知疲倦，只是踏着族人的尸体咆哮着狂奔而来。

而云旗也越战越勇，拳法恣睢狂放，大笑之声响彻荒野上空。

若是百里牧歌在这儿，定是能一眼看出来。

云旗这般模样，与那日断桥之下，如出一辙。

他不再是那个冀州郊野的砍柴少年。

他是主宰杀伐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