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或者说，是老天爷也肯帮忙，张芜荻就这么轻轻巧巧的跟着小德子混进了皇后大玉儿的寝宫。最妙的是，很显然大玉儿是要沐浴了，自己赶了个巧，碰上了给送沐浴物什的小德子——瞌睡来了就有了枕头，这不是天意垂青，还能是什么？

只是运气虽好，中间却难免有些起伏。穿过月亮洞门，眼前一新，却从假山后面钻出来个宫女，对着小德子招招手帕：“小德哥……”

声音酥酥软软，甜甜腻腻，肉麻极了。放眼看去，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宫女，眉眼间还带着三分稚气。看向小德子的眼神，三分谄媚中也有那么点子厌恶……张芜荻慧眼烛照，自是能够看得分明，那小德子普通太监一个，哪里能够看出诸多细节？

“诶呦，是小兰妹子啊。”小德子眉眼含笑，像是开心极了。就要把手搭过来搂上张芜荻肩膀，只是张芜荻略一侧身，就让了过去。小德子也不以为意，开口道“嘿嘿，小哥哥，瞧见没有，这是我‘对食’的老婆，漂亮吧！”

转头又对着小兰花说道：“别急，等哥哥我把这抹香香给主子送去，就过来陪你……”犹豫了一下，看看张芜荻，又道：“哥哥，您瞧，咱们都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人，要不今儿个您给帮帮忙，回头咱家也给哥哥谋个更好的差使……”

到底是心猿意马，小德子色令智昏，竟然忘了宫中规矩最是森严，轻易不可留人把柄！又或者是大玉儿这边规矩本来就不重，以至于小德子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居然动了心思，左右张芜荻也是要去伺候皇后娘娘，就让这个新来的同行哥哥帮自己把东西送过去也是一样。

张芜荻是真的吃惊了！怎么看，这小德子的举动也不正常，所谓“伴君如伴虎”，就算大玉儿再怎么宠信小德子，也不是他恃宠而骄，甚至轻慢了这等服侍的责任，让自己代替。小德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不懂进退的人物，又岂能混到大玉儿身边？想想，可就让人糊涂了。

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不算是坏事。一个人行动，或许还更方便些。再加上张无敌也实在不习惯跟太监打交道，尤其眼前这个。娘娘腔得厉害，偏生话又多——要是头发再长一点，换上件女人衣裳，定然就当他是个大姑娘。

只是现在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借助这个小太监就是再好不过。因此，尽管心里还有些捉摸不透，但那又如何，左右跟她没什么相干的。当下面上微微一笑，作出个“理解”的表情：“交给我吧，错不了的！”

张芜荻却是不知道，当今的皇后大玉儿虽然偏好年轻俊俏的小太监，但也会注意着自己作为皇后母仪天下的形象。一些极为私密的行为，轻易是不会召见太监伺候的。比如说沐浴，那就一定是在宫女的服侍下进行。太监们顶多也就是隔着纱帘，在外面递些东西罢了。

这抹香香这等沐浴用的物什，小德子一向是到了浴室外面的院子里就交给大玉儿的贴身宫女。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让张芜荻替他跑这一趟——他跟大玉儿身边的宫女们关系好着呢，哪里会怕张芜荻这个新的同行使坏，嚼舌根？

更何况，小德子想要收服张芜荻，这也算是一个考验，看看这个新人品行如何，是否值得拉拢……张芜荻想不明白的地方，弯弯绕绕多着呢。能在深宫里生存下来的人物，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那就麻烦哥哥了。回头用完了想着给我送回来，咱们哥儿俩得好好聊聊。”小德子嘻嘻一笑，把手中的匣子交给张芜荻，随后对着张芜荻招招手作别，随后三两步就跑到了那小兰花跟前，嘻嘻哈哈一阵，随后就隐没在假山后面。

张芜荻“啐”了一口，心里只觉得恶心至极！早就知道宫廷之中最是肮脏，却也没料到竟然远远超出自己想象！当下循着灯光，沿着道路一径往更深处走去。隐约间还听到小兰花和小德子的对话：“小德子哥哥，你不是还要给主子送抹香香么，怎么不去了，会不会主子怪罪下来……”

“哈哈，我的小宝贝，放心吧，哥哥我自有主张。这不，想我的小兰花了，就让那个小哥哥帮忙跑跑腿儿。要是干得漂亮，回头少不了他的好处……哈哈，这人哥哥我可是要收下的……”

“嘤咛”一声，小兰花语气娇媚：“哇，哥哥你好厉害……轻点，这里会被人看见……”

张芜荻穿过回廊，又过了一处花园。然后走进了一间六角阁门，前方灯光摇曳，点亮了四面八方。绘有精工彩画的半壁回廊绕成一个圆圈，沿着回廊右侧，垂挂着杏黄色的软玉流苏。制作精巧的六角纱灯，宛若一串天星明亮其间。看上去确是诗情画意，美极了。

张芜荻手持木匣一路前进，到了这里却又茫然了，一时间拿不准该往哪里去？心里正在盘算，忽然看到一个宫女装束的少女，站在一处月亮洞门前向自己点首相招。张芜荻福至心灵，料将是对方是在招呼自己，便硬着头皮地走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各自行动

一边走，心里面也在盘算着：前面水汽氤氲，显然是有人在烧着热水——大玉儿的沐浴之地就在此处无疑了。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最终被识破了行藏，自己也能很快得手，小心一点儿，必然不会惊动他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么想着，张芜荻也就更为坦然了。

来到近前，那年轻宫女看了张芜荻一眼：“是送抹香香来的吧？小德子呢！这家伙，该不会是又躲懒了吧！回头在收拾他……”

张芜荻打量着这个年轻宫女。姣好容颜婀娜姿态自不必说！难得的是眼神清亮，像是不掺一点杂质。所谓“神现于一顶天窗”，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对于一个敏锐的武林人士来说，是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判断出这个人的心灵。

能有这样一双眸子的，必然是个单纯善良的人物。难怪眉宇间的那股子和善的气息，虽是说要收拾小德子，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想到自己今夜的行动或许会牵连到这些无辜的宫女们，张芜荻心中稍微有些不安。只是念头再转，这点不安就被她给压了下去。

“小德子他有事，托我送过来。”张芜荻轻声道。

“他能有什么事？准时又在欺负哪个妹妹了！哼哼，总有一天，会吃个苦头！”年轻宫女像是有些不忿有姐妹们被小德子勾搭上了，随口说了一句，又对着张芜荻道：“你可不要学他。咱们宫里面就要守规矩，都是娘娘跟前的人，娘娘心如明镜，老实点的人，才不会吃亏。”

告诫了一句，这位宫女从张芜荻手中接过木匣子，打开来看了看，又凑到每一瓶上面都闻了闻，这才又道：“不错，主子正等着用呢！你先退下吧。”

张芜荻眼睛睁大，一股锐气提起，已经准备发动了，口中却道：“小德子说用完了，还请给捎回去。”

年轻宫女一笑，白着他说：“小气巴拉的，我知道了，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娘娘就在里面……”话没说完，后颈一痛，随即眼前一黑，然后就人事不省，被张芜荻打晕了过去。

“抱歉！”张芜荻轻声道，打量着并没有人看见，她把年轻宫女往往花园里一藏，随后大步走了进去。

……

花开两朵，再说另一枝。

太子福林此时的年岁并不大，因此并没有开府建牙，住的虽然是“东宫”，毕竟还在后宫之中。

想来皇太极对这个儿子应该是十分疼爱，所以施加的荣宠甚多。这东宫占地极大，里面的厅堂殿阁，各有名号，上上下下，总有几十个称呼。只是年轻的太子殿下却并不曾贪图享乐，每日里酒色相伴，醉生梦死。

相反，福林像是极为懂事的孩子，每日里读书不缀，弓马骑射也不曾放下，在后金的高层权贵眼中，显然是个十分厉害的储君。就是此刻，夜色已深，年轻的太子用过晚膳之后，穿也没有沉湎于软玉温香，而是在书房里挑了一《战国策》，慢慢读着。

周云舒大步向前，很快就来到东宫所在。过东宫正门，虽然两边都站着宫女太监，就是配着刀剑的侍卫，也站了一排。然而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拦他，被他大大方方的径直走了进去。

呵！好大气派！周云舒进入东宫，简直像是行到了五彩缤纷的华丽衢道！一色的白玉楼阁，大理石地面，在无数盏四角宫灯的照耀下，渲染出莹莹彩光，金鼎、银鹤、珊瑚树、琉璃屏……所在多是，满目琳琅。

只是灯火鼎沸，溢彩流光，但这东宫里却并不热闹。只在四面走廊上，各立着一个手持拂尘的长衣太监，看见周云舒，也不过问，似乎只当是寻常。周云舒虽然惊诧于这里的防守并不严密，不过这样更有利于他的行动，也就自个儿偷着乐了。

他却是不知道，历来反抗后金的仁人志士们，往往都只是把目标放在皇太极一人身上，谁会闲着无聊，去对付一个还未成年的太子？久而久之，东宫这边的守卫也就越发的宽松了。再加上，皇太极时不时地会安排手下的太监去看看太子在做什么，又或者传达什么旨意，考核自己的继承人——很显然，这些东宫的太监宫人，把周云舒认作了皇太极的使者。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间还算的上是充裕，再加上先前拷问老太监的时候，也大致了解了福林的作息规律。知道这个时间点儿，福林一般在书房里学习，周云舒也就不慌不忙，慢慢的往书房所在的方位过去。

就快要到书房的地方了，看看这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周云舒整整衣冠，大步走了过去。

然则眼前一花，面前忽然闪出两个人，对周云舒喝道：“站住！”

周云舒应声止步，抬起眼睛，打量着来人。此人身着黑丝长衣，腰上扎着根杏黄丝绦，一口长刀挂在腰间，一身气息甚是不弱，筋骨粗大，竟然是修炼外功而臻至先天后期的人物。周云舒也是没想到一路上顺顺利利没有碰到什么拦截，快到了的时候却遇到了带刀侍卫！

周云舒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人，乃是皇太极在满八旗中专门选拔的精锐武士之一，唤做“苍狼卫士”，每一个都有百夫不敌之勇，乃是万里挑一的好手。皇太极一向把这“苍狼卫士”作为最重要的依仗和底牌，从不显于人前。

因为对自家儿子的重视，皇太极这才破例拨了十名苍狼卫士随行太子左右，保护太子福林平安。此时太子在书房读书，也有两名苍狼卫士守在阁楼之下。周云舒才一接近，就被拦了下来。

平心而论，周云舒要解决掉这两人并不难。难就难在要不动声色，否则打草惊蛇，喧嚣起来，那么今夜的行动也就不得不提前结束，效果大打折扣不说，在外面还没乱起来的时候，他和张芜荻想要闯出皇宫也不是那么容易！

正思索着怎么应付，那苍狼卫士又说话了：“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

图穷匕现，周云舒情知这一霎是非出手不可了，偷眼一瞧，四下里并没有别人，于是一边提聚真气，一边却佯装着向对方抱拳施礼道：“万岁爷有旨意给太子殿下。”

苍狼卫士怔了一下，说道：“万岁爷的旨意？这么晚了……”

他话还没说完，周云舒便作势从袖口摸东西，一边大步走近。临到跟前，周云舒双手前捧，直向对方眼前递到。那苍狼卫士本以为周云舒是要取出圣旨，哪知对方从怀里出来的时候依旧两手空空。极为短暂的诧异之后，他们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正要动作，确是已经晚了！

电光石火间，周云舒的的两只手倏地向两下分了开来。苍狼卫士还来不及不容作出反应，已被这周云舒拍在心口。一时间连吭都没吭一声了一声，就面条儿般地软瘫下来，七窍流血，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