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不惑拉上裤子，心满意足地吹了一声口哨，还抖了两下身体。

他突然感觉到脚底有些凉凉地，低头一看。

“我靠！量太多了！”

他立马以极快地速度往旁边跳去，然后转身看向后方。

一张巨大的脸在他面前。

这张脸可能比巨山还旁大，但祖不惑将其五官看得十分清晰。

他的眼睛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那本该是一张佛光宝相的面庞，如今却涨红着，被愤怒爬满了。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祖不惑稳稳站住，转头看到那五根柱子不停地弯曲在伸直。

“是不是很想把我捏死？”祖不惑转过头来，“可为了你的大计，只能忍住。”

“你这个……这个……泼猴！猢狲！”这句话仿佛从牙中挤出来一般，怒意喷涌而出。

似乎如来佛祖很像骂娘，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

“当初我看书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猴子明明打不过你，为什么你会任由他在你手中撒尿？作为佛祖被一个妖怪这样侮辱，岂不是贻笑大方？”祖不惑说道，“现在我明白了，你这样做……恐怕不能随意行动吧？”

祖不惑将斗笠变成西游记，从头顶拿下，边翻书边说道：“书中写，猴子以为自己到了天边，你这五根手指被他当成了天柱……如果这本书这一段写的是真的，那猴子的感觉肯定不会错。”

“单论速度，猴子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这世间没几个能追得上，既然他认为这是天边，那就是说他飞的距离已经到了天上的边缘，可事实是他还没飞出你的手心……那是不是说，你的手中，也算得上一方小世界？”

佛祖听到此话，沉默了。

“看样子我猜对了。”祖不惑猛地合上西游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修行者能拥有两个小世界。”

“你……聪明得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佛祖说道，“我本以为你只是聪慧，如今看来，你算得上颖悟绝伦，这件事很多神佛都没有看出来。”

“我只是比较敢想，更敢猜。”祖不惑说道，“天地间应该从未有谁做到过这件事情，所以他们即使有个想法，也不敢去猜。”

“很多人都会被自己的见识束缚住，他们认为常识的东西，一定不会被打破。”佛祖说道。

“太上老君有第二个小世界吗？”祖不惑问道。

“没有……他修炼不出来。”佛祖说道。

“为何？”

“因为他修炼的是无情道，只会专注于一件事情，别无二心。”

“道门修炼无情，佛祖却谈有情，有点好笑。”祖不惑晃了晃脑袋。

“这其实是世人的误解。”佛祖微微低下头，“我们告诉世人，要远遁红尘，六根清净，并不是要求他们变成舍弃感情，而是让他们将小爱变成大爱，去帮助世人……若心中无情，怎有慈悲之心？怎能救得世人？”

“所以太上老君错了。”

“……我也不知道。”佛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走到最后，谁能保证谁是对的？可什么又是最后呢？”

“我不和你探讨这些玄乎的东西，我没那个脑子。”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如今将智慧找回的你，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佛祖笑了笑。

“算了吧……我还是更相信自己手中的棍棒。”祖不惑摇摇头，然后问道，“你刚刚说有二心才可能有小世界，那你的二心是什么？别和我说是邪恶的一部分。”

“是我自己的怀疑……”佛祖说道，“曾经人间有万年光阴，无神无佛，凡人没有了任何庇护，却依然顽强地存活了下去，还变得比以前更好，于是我开始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需要神佛？需要我们普度世人？需要我们给凡人一个信仰？”

“这份怀疑越来越大，很多时候我都不能说服自己，我也变得有些偏执。”

“你是不是也在那段时间开始渐渐失去了对灵山的控制？”

“是的……灵山之所以能成型，是因为我对曾经自己所悟出的东西深信不疑，坚持固心才会出现，如今我都对自己有所怀疑，灵山自然也会摇摇欲坠。”

佛祖将脸向后退了退，继续回忆道：“在那个时候，我手中就出现了第二个小世界。”

“如今的它，还不完整吧？”

“何止不完整，连个雏形都没有。”佛祖无奈地苦笑道，“我修炼了它很多年，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祖不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五根不见顶端的柱子，说道：“这五根手指真的很想撑天的柱子，会不会……”

祖不惑说着皱起了眉头。

“嗯？你又有了什么想法？”佛祖感兴趣道，“说出来吧，我很想听。”

他的态度就好像一个求学者。

“你知道世间是怎么来的吗？”

“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而来。”

“那世间万物又怎么来的？月起日落，山川江河又是怎么来的？”

“也是盘古大神，是他开天辟地以后，花光了所有力气，倒地逝去，他的身躯化成了这些……”佛祖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看样子你也想到了。”

“你是说，我的五根手指，变成了这片小世界的五根天柱，如盘古大神一样，身体化成了世界的一部分？而我们所在的世间，其实算得上盘古大神的小世界？”佛祖有些兴奋道。

“我是这个想法，却不知对不对。”祖不惑回道。

“很新颖，很大胆。”佛祖连连点头，“我从未这样想过。”

“其实我还有个能证明一点我的想法的事情……”

“你是不是说五指山？”

“对，你当初压猴子，是将这片小世界分出了一部分吧？”

“不这样压不住他。”

“而人间传言，五指山后是幽冥。”

“这不过是凡人妄议。”

“可何来的传言？你去五指山后看过吗？”

“没有，”佛祖摇了摇头，“将他压下以后，我就涅盘了，之后没出灵山一步。”

“说不定那所谓的幽冥，就是你的小世界……因为五指山也算的上你曾经的手掌，他们化成了五指山后的世界，构成了那里的万物。”

“这……”

佛祖低头，开始沉思。

祖不惑静静地等着他。

良久，佛祖长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另一只手，横立放在脸前，向祖不惑微微低头。

“多谢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