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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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身份
第四十四章 身份
诅咒之事,毕竟无法抵挡,可万一是有人前来复仇,将来又不肯罢休,凭着我们和身后的门派,总能护住他们几个,可是这样?”
池木又是一震,看了林皆醉,缓缓地点一点头,林皆醉道:“您能当机立断,委实难得。我看您的意思,自己并不吝一死,但死前仍想着托付后人,这份心意实在不易。但有一事,我不能欺瞒您。”
“我们两人,本是出身于长生堡。”
姜白虹听林皆醉这般说,也道:“姜雪本是化名,我原是长生堡主义子,姜白虹。”
? 池木听了此言,面色忽然骤变。他脸色本就发白,现下白的更甚,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两下,忽然紧紧地握住胸口,朝着炕下一头栽倒过去。
姜白虹距离他最近,动作也快,连忙一把接住了他。却见池木一只手仍是紧紧抓着前胸衣襟,急速地喘着气。他叫道:“池老丈,池老丈!”
林皆醉这时也已上前,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房门忽然打开,池微快步走了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一眼已看到姜白虹怀中的池木,也不及招呼,忙从身上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两颗药丸来,林皆醉在一旁协助,一手捏了池木下巴,随后一送一合,把那两颗药丸送入池木口中。
然而药丸虽然服下,却到底是为时已晚,又过了片刻,池木终究还是死在了房中。
不是死在火中,水中,又或冰雪之中,而是如同普通的一个病人一般,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 池圆月闻得声音,也跑了进来,见到池木的尸体,又是惊恐又是悲伤,双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池微连忙扶住了她。在门外,池海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也赶了过来。
房中一片混乱。这等时刻,姜林二人虽未言语,心中却均想:他们来这里不过一天一晚,竟已见到了三个人的尸体。
大雪终于停了。
? 姜白虹坐在檐下,手里团着雪球,有一下没一下地扔向远方。
他没用内力,也没刻意瞄准。第一个雪球,啪,直直地掉到了雪堆里,和大雪融在一起再分辨不出来。第二个雪球,啪,扔到了斜对面的一棵树上,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地掉落下来。第三个雪球他原想对准雪地里觅食的麻雀,想一想又缩回了手,也没回身,把雪球往后丢了过去。
在他身后,林皆醉一手抓住了那个雪球,走到他身边坐下。
姜白虹叹了口气,“阿醉。”
他停顿了片刻,再度开口,“阿醉,这次的事情,真是憋屈啊。”
这句话来得忽然,但林皆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些年来,姜白虹大半时间专注于武学之上,他天赋极高,年纪轻轻便已成就非俗,胡三绝常道:不出二十岁,兵器谱上定有他一席之地。却也正因如此,他对江湖的了解,并不如一直协助大总管柳然处理事务的林皆醉。若说让姜白虹同人动手,就再了得的高手,他也有一争之力。可面对现在这样情形,他却如两条腿踏入了泥潭中,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该从何处着手。
林皆醉并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道:“刚才我又去检查了一次池森的尸体。”
姜白虹咦了一声,忙问:“你检查出什么了?”
林皆醉尚未回答,忽然见到不远处池微与池圆月二人一起走出,他便起身道:“二位请留步,在下有事相询。”
池微与池圆月闻声停下,林皆醉放下手中的雪球,快步走了过去,姜白虹忙也跟了上去。林皆醉向池微问道:“池公子,令尊可有心疾?”
池微点了点头,面上不掩悲伤之色。
林皆醉点了点头,道:“难怪池公子见令尊方才模样,并不吃惊,你给他吃的药物可是护心丹?不知这是第几次发作了?”
池微道:“这已是第三次发作了,第一次发作时还算轻微,后来义父便去城里大夫那儿开了护心丹,第二次发作时便是靠着这药挺了过来,大夫当时也曾说过,若再发作,只怕危险,没想到……”说着忍不住哽咽出声。池圆月在一旁却惊讶道:“大伯有心疾,我怎不知道?”
池微答道:“义父因怕家人担心,因此一直隐瞒。家中也只有二哥和我,因为第一次发作时恰在他身边,所以知道,后来也是我们陪他去城里看大夫的。”
池圆月点了点头,眼泪不自觉也流了下来,道:“你们都瞒着我,二哥那样一个人,也瞒得我好。”
林皆醉忽然问道:“池公子,方才池老丈心疾发作时,是我兄弟二人与他同处一室,你竟不疑心我们吗?”
池微苦笑一声,“就以您表哥的武功,真想做什么事,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吗?若只因义父发病时你们在身边,便要责难你们,更没必要。生死病痛,全不由人,哪有胡乱迁怒的道理?”
他这一番话,倒令姜白虹对他刮目相看。先前姜白虹只当看出自家武功高低的唯有池木一人,没想到池微竟也看出来了。后面的话更是知情达理,但姜白虹心中却有些愧疚,暗道你义父这心疾发作,还真是我们引起的。但若要说出此事,便涉及到池木等人当年做下的恶事,姜白虹又不知池微对此事是否知情,未免有些踌躇。这时却听林皆醉却开口道:“多谢池公子谅解。”
第四十四章 身份
姜白虹心道阿醉你这可不对,我们和这事还真是有关的。但他自也不会当面给林皆醉拆台,却听林皆醉又向池圆月道:“池姑娘既不知令伯父有心疾,想必也不知道令尊有心疾之事了?”
这句话一出,池微与池圆月面上都是惊讶,池微犹疑着道:“并没有听叔父提起,也不曾见过。”池圆月也摇了摇头。
林皆醉道:“有时一家人之中,若父亲有心疾,儿子年老后也会有心疾;又或兄弟二人同有心疾,这并非罕见之事。二位不曾见过,或许是因为池森先生未曾发作过而已。”
池微忍不住问道:“若他未曾发作过,林公子怎又知道叔父有心疾呢?”
林皆醉不紧不慢地道:“盖因池森先生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啊。”
池圆月一声惊呼,随即她捂住了嘴,紧紧盯住了林皆醉,“你说……你说爹是因为心疾发作而死的?”
林皆醉道:“是,方才我已检查过了。先前第一次检查时,他的尸体上没有伤痕,也没有毒药痕迹,我也颇为疑惑。因池老丈心疾发作,我忽然想到这一点,便又去检查了一番。抱歉,我这次检查,并未经过两位的同意。”
池圆月却并未在意他的致歉,而是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确定,爹是因为心疾发作而死的?”
林皆醉点头道:“我曾与一位长辈学过医术,这一点确定无疑,池姑娘,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罢?你的父亲,并不是被你杀死的。”
池圆月瞪着眼睛,面上的表情又似呆滞,又似痛苦。忽然她发出一声悲号,随即便晕了过去。池微连忙扶住她,他看着林皆醉与姜白虹二人,似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扶着池圆月进屋了。
姜白虹看着林皆醉,正要询问,忽听“咕噜噜”一声响,原来是他自己的肚子在叫。早晨时池圆月还没做饭就发现了池山的尸体,大家自然也没有吃。现下已经快到中午了。姜白虹笑道:“我看他们也没心情做饭,咱们俩弄点儿吃的去。”
先前他坐在檐下时还有些颓唐之色,这一会儿又恢复了元气。林皆醉微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姜林二人到厨房一看,剩下的饭菜还有不少,这样的天气里,放了一夜自也不会坏。只是这个时候,再吃这些未免油腻。姜白虹见墙上挂了个葫芦,伸手进去一淘,里面还有半葫芦鸡蛋,便笑道:“咱们也别吃那些了,索性做个炒饭。”
米饭还剩下不少,姜白虹把大铁锅刷洗干净,用葱花炸锅,散出香味时把米饭倒进去,炒开后再打鸡蛋,金黄的蛋液把米饭包裹进去, 颗粒分明,配上翠绿的葱花,看着十分的漂亮。姜白虹笑道:“做都做了,索性给他们也做点儿。”说着又从葫芦里抓出了几个鸡蛋。
林皆醉负责烧火,他取了些木柴,仔细放进炉灶里,忽然间“啊”的一声,姜白虹正炒着饭,也不及看,忙问:“怎么了?”
林皆醉道:“扎了一下,不要紧。”
姜白虹笑道:“吓了我一跳。”他继续翻炒着饭,想到自己最关注的一件事,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池森的事情是池圆月做的?”
“猜的。”林皆醉道。
“什么?”姜白虹觉得不可置信。林皆醉道:“我自然没见到当时是什么情形,可是池森之死,和那个雪人,必然和她有关。”他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雪地里那支白玉钗?”
姜白虹道:“自然记得。”一边说,他又加了两个鸡蛋进去。
林皆醉道:“那支钗是从雪人里掉出来的,当时池微先认了出来,却没有说。池海则直接说是池圆月的,待池木说这是他手里那支钗时,几人都是惊讶,可见他们先前只知这钗有一支,并不知原是一对。可池圆月当时说了什么?她说,这不是我的,我的还在箱子里。”他看向姜白虹,“白虹,若你有一样珍贵物事,小心保管起来,却忽然在外面见到件一样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姜白虹道:“自然要先拿来看个究竟……”他忽然明白过来,手一挥,差点把炒饭的勺子甩出去,“正是如此!那池圆月看都没看,怎就说不是她的,除非她先前知道!况且阿醉你先前挡住了宝石眼睛,连池老丈就是拿来才分辨出的,就算池圆月先前知道她大伯手里也有一支钗,那时也看不出是谁的!可见事发之时,她必然在场。” 虽然他已知道池木并不姓池,但还是习惯性的称其为“池老丈”。
姜白虹又问道:“你说雪人和她有关,那是?”
林皆醉不紧不慢地放下他手中的炒勺,拿了两个干净的碗盛饭,道:“雪人的鼻子是个萝卜尾巴。咱们昨天的晚饭里也有萝卜,这种天气,萝卜也只能储藏在地窖里,就算有人杀了人,又堆雪人隐藏,难道还能专程下地窖给它找个鼻子不成,可见这雪人必与池家人有关。若我猜测的没错,这雪人当是先前堆的,后来才用作藏尸之用。否则藏尸之时,也不会有人有闲情逸致去做五官。”
姜白虹不觉点了点头,林皆醉续道:“再有一点,便是池圆月的态度。池木先前说,池圆月先前原是个活泼大方的女孩子。可自从咱们见到她时,她的态度便是十分的畏缩,似乎总是在怕着什么,如果她与她的父亲之死有关……”
姜白虹又点了点头,顺手把剩下的饭也都盛了出来,赞道:“正是如此,阿醉你真聪明。”
? 两人索性也不进屋了,在灶边各端着碗吃起了蛋炒饭,姜白虹还有件想不明白的事,便问:“先前那池老丈叫我们进屋的时候,我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就表明身份了,倒吃了一惊,阿醉你说,难不成他是听到我们先前说话了?”林皆醉道:“我先前也有些吃惊,后来一想,他这般做,方才合理。”
姜白虹奇道:“这怎么说?”
林皆醉道:“他有心托付后人,但你我年纪尚轻,照他想法,将来真正能维护他后人的,乃是你我身后的师门。而能教出白虹你这样的武功的,师长绝非等闲人物,与其等他们发现池家人真正身份,倒不如他自己先行说明,反倒好些。”
姜白虹一想果然如此,又问:“阿醉,那你先前看出他有心疾了吗?”
林皆醉摇了摇头,“有心疾之人,外表也未必看得出。池微给池木吃药的时候,我用指甲悄悄刮了一点下来,辨出那是护心丹,这才猜测出池木患有心疾之事……我先前挑明身份,原本是想乘池木心神动摇的时候,再多问一些当年的情况,没想到……”他摇一摇头,眼神中颇有悔意。
姜白虹安慰道:“这谁能想到?再说他们当年杀花四重,本就该死,你也不必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又道:“再说,咱们俩当时明明是一块儿说的,怎么就成了你一个人的缘故?把我这个表哥放哪儿去了?”
林皆醉不由笑了,道:“你还小我一岁呢。”
他眉眼笑得弯弯,长生堡新上任不久的小总管,这个时候到底流露出了几分少年气。?
? 两人说话间吃完了饭,就在这个时候,池微经过厨房,姜白虹向他招呼,“过来吃点东西。”
池微略一犹豫,便走了进来,却没有看锅里的饭菜,而是看着姜林二人,片刻后道:“她与她父亲之死无关。”
他没说这个“她”是谁,然而姜林二人都听出来了,不由都看向他。池微垂下头,低声道:“那个雪人,是我与圆月一起堆的。”
姜白虹不由道:“你们两个果然感情好,当初池海还真没说 错。”
他这句话本是随口而说,池微的面色却变得通红,随即又变得惨白,他没有回应姜白虹的话,低声道:“叔父归来时,我和他口角了几句,没想叔父竟然倒地身死,当时我不知他也有心疾,只当是我害死了他,一时害怕,便把尸体藏入了雪人之中。”
林皆醉问道:“那雪地中为何会有那支白玉钗?”
池微道:“是我从义父那里偷来的,当时因害怕,掉落在雪人中了。”
林皆醉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池森回来的时候,都带了什么年货?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池微低头道:“无非是鱼肉白面这些,被我扔到附近的悬崖下面了,此时想必已被野兽吃了。”他抬起头,看向姜林二人,“叔父之死,全是因我而起,二哥那边,我也会向他坦承,圆月是女子,你们莫要责备她了。”说完这番话,他转身欲走。林皆醉却叫住了他。
“池森先生的死,毕竟是意外,那么令兄之死呢?”
池微的面色变得更白了,他看向林皆醉,“林公子——你,是什么意思?”
林皆醉平淡道:“令兄不是因火而死,他的背后中了刀伤。”
池微后退一步,面上忽然全无血色。
“林公子,你在怀疑谁?”
从小生长在长生堡的姜白虹,身边就没有笨人。也因为如此,在他听到池微这一句话时,心中竟然有些许的赞赏。
杀池海的人究竟是谁?刚见到尸体的时候他自然不知道,可在林皆醉道出池海死因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池圆月。
池木心中有鬼,得知池山之死后,先是怀疑诅咒,复又担心有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