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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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重山
第一百零六章 重山
其他以暗器闻名的门派,蜀中唐门原本实力雄厚,偏偏数十年前出了个极古怪的掌门唐新绿,上任不久便解散了唐门,一个庞然大物被他拆到四分五裂。岭南黎门手法精湛,但毕竟僻处一地,人数亦少,不能与其争锋。
现下的如意盟盟主姓郁,名层云,十分精明能干。最早建立如意盟的盟主郁凝,便是他的父亲。如意盟中又有一位副盟主,名叫凤阮,却是一名女子,也是江湖中出名的厉害人物。凤阮原本出自江湖中另一出名暗器门派凤眼门,后来率领整个凤眼门加入了如意盟。有这样两位人物坐镇,加上如意盟自身实力,江湖中任谁也不敢小觑了它。只不过如意盟素来独善其身,不甚参与江湖是非,万没想到,岳天鸣竟然一早就与他们有了合作关系。
林皆醉思量片刻,念头又转到了林戈身上。
他回转长生堡那一晚,林戈为了掩护他与岳小夜与小重山对上。后来林戈落败,却不见踪影,尸首不见,人亦是不见。小重山中人皆已身死,也探不得消息。这几日,林皆醉在床上养伤,亦是请人前去寻找,待他今日起身之后,更是派出多名人手,但仍不闻林戈消息。
这也怪了,林戈到底会在哪里呢?难道是被哪一方的势力带走了不成?
林皆醉正思量着这个问题,一抬头,却见前方树荫下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原来他不知不觉中,竟已走到了少年时的练武场附近,他便来到那人影面前,行礼道:“胡先生。”
柳然叛变一事,对岳天鸣影响极大,长生堡主面上颇显老态。但这变化却仍比不上胡三绝,现下的胡三绝,看上去竟比岳天鸣还要苍老几分,若素不相识之人,绝想不到他乃是隐居已久的江湖名宿,甚至未必看得出他身怀武功。
胡三绝身体上并未受什么伤害,柳然也并不曾伤他,但年老之人,心伤往往最是难医。
胡三绝见到林皆醉过来,也只点了点头。林皆醉想了想,还是来到胡三绝的下首,一撩衣襟,也坐了下来。
正午的天气原是热的,但树荫下尚属凉爽,丝丝清风拂面而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畅。但林皆醉的心中,却远非这般惬意。
此时胡三绝的心情,林皆醉自可想象,但他却想不到当如何劝说。在大理之时,他倒是想过,关于宋玉出身师门等事,归来后可说与胡三绝听。但现下这个情形,柳然叛变,联合之人又可能包含褚辰砂在内,实在也不是一个讲述此事的好时机。
或者,他能做的,也只能陪伴胡三绝静坐这么一时半刻而已。
? 然而坐了一会儿之后,胡三绝却先开了口。他指着前面的练武场道:“你们小时候,就是在这里学武的。”
林皆醉答道:“是。”
胡三绝又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学武,刚练了一会儿马步就晕倒了。”
林皆醉又答道,“是。”
胡三绝转过头来看他,“是是是是是,你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很不爽快。”
这一句话里,倒是有了几分胡三绝昔日的锋芒,林皆醉索性笑了笑,又答了一声,“是。”胡三绝指着他,“你啊……”
最终胡三绝放下手,脸上露出一个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的笑容,但到底,还是笑了一下。
又一阵凉风悠悠地吹过来,待到风停之时,胡三绝开口道:“你晕倒那个时候,海灯、白虹、小夜几个都来帮忙看顾你。”
他道:“你们几个,今后也要这般好好的。”
这样一句话,合该是说给小孩子,又或是那等涉世不深的少年人听的。对于现下长生堡的小总管来说,其实并不合适。但林皆醉见胡三绝面上神色,却仍是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是。”
这一个回答,听着似乎与前番没什么区别,但语气态度却诚挚了许多。胡三绝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些许安慰的神色。
他道:“你好好做事,我要去塞外了。”
林皆醉一惊,道:“胡先生为何要去塞外?”
胡三绝道:“我需得寻海灯回来。他先前上了二哥的当,一激又去了那个黄沙帮。可现下长生堡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不再是他任性的时候,他也该回来,担他应付的那份责任了。”
他看向前方,叹道:“这就算是我帮大哥做的最后一件事罢。”
? 胡三绝终是离开了,林皆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按捺下心头许多情绪,终也是起身回转。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寻找林戈、重建雷霆、见池微等三名舵主、见岳小夜、处理上午尚未完成的其他事务……
然而最重要的是,还是先吃上一顿午饭,再休息上一会儿。林皆醉吸一口气,小腹处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三日前那里中的一刀,此时还尚未痊愈。
他穿过一道回廊,又转过一个月亮门,眼见着不远处就是自己居所,林皆醉不由也放松了几分,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一根芽黄色立柱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
第一百零六章 重山
虽然林皆醉此时疲惫,戒备之心不如以往,但这个人能在他全无察觉的情形下出现在近前,也可见其武功非同一般。林皆醉强打精神,抬眼望去,见对面那人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穿着华贵,眉眼是一种带着嚣张的英俊,他便停下脚步,客气问道:“尊驾来此有什么事情?”
那青年扫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林皆醉?”
这虽是句普通的问话,但被他一问,就带了分居高临下的神气,林皆醉平心静气,道:“是。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青年道:“我是如意盟的少盟主郁金堂。”
林皆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想:原来是他。
长生堡主回归那一夜,他对岳天鸣身边那些黑衣人印象十分深刻,其中有两个黑衣人一直跟随在岳天鸣身侧,都是四五十岁年纪,手上戴一副皮质手套。在这两人身后,还有一个黑衣青年,大半时间都被那两人掩护在后面,虽然当时面容看得不是特别分明,但现下一对照,那黑衣青年正是郁金堂,而那两个黑衣人,多半应是如意盟中的高层人物。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郁少盟主,不知郁少盟主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
这句话先前已然问过一次,郁金堂却还是没有回答,他拧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林皆醉几眼,目光不甚友善,随即他道:“听说你有络绎针?”
这句话一出口,林皆醉隐隐猜到了什么,心中暗道:莫要如我想的那般。可有时偏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听郁金堂道:“都说络绎针是天下第一暗器,我却不服,你拿出来,和我比上一比!”
这话若换成旁人出口,林皆醉就不用络绎针,自也有许多种办法教训他。可郁金堂的身份却是不同,岳天鸣回归长生堡,是承蒙如意盟相助,加上如今长生堡实力大损,多半还有要借助如意盟力量的时候。这位少盟主身份重要,不好得罪,更不好真以络绎针胜了他。
想到这里,林皆醉言辞中又加了一分客气,“郁少盟主多半是误会了,络绎针早年虽落到长生堡处,但因经过改造,实力远不如从前,距离天下第一暗器更是相差甚远,并不能与贵盟的暗器相比。”
这番话里,也只有络绎针经过改造这一句是真。至于再现络绎针的根本就是林皆醉本人等事,小总管更是一字不提。
郁金堂听了,却竖起双眉,道:“你的意思,是我连威力受损的络绎针都打不过?”
林皆醉真不知这位少盟主是从哪儿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他实在也是不太舒服,便找了个借口道:“并无此意,少盟主,方才堡主唤在下有事,在下可以先离开了么?”
若换成旁人,听到堡主召人,自然也就不好再阻拦。但郁金堂却道:“暗器比试很快,耽误不了你的事,我与你讲,我先用三次暗器;若是不曾打中,你再用你的络绎针打我三次,看看是谁的暗器更胜一筹。”
这位少盟主还自顾自划下道来了,林皆醉不愿与他纠缠,道:“堡主召见,不敢有违。告辞。”说罢就要走,郁金堂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沉下脸道:“你不过是长生堡的一个总管,说起来不过是仆役一流,我是你家堡主的贵客,你怎么敢随意违抗我的意思?”
林皆醉面色一变,手腕一翻,反叼住曾天少腕上穴道,冷冷看向郁金堂,“少盟主真的要出手么?”
? 就在这时,忽有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道:“滚!你抓我兄弟做什么?”
从实际情形来看,这句话说得其实不太对,盖因现在本是林皆醉反制住了郁金堂,而非少盟主抓住了小总管。但郁金堂平生何曾听过这样的言语,他也不留意这些细节,冲冲大怒道:“是谁?”
一个年轻人自绿荫后走出,乌发素衣,脸色虽然苍白,却不掩其面容明丽,正是姜白虹。
前几日林皆醉伤病加在一起,一直卧床休息。岳小夜前来看他时,曾告知他姜白虹服下解药,已然好转不少,只是仍不方便起身。林皆醉方才还想着,等下需得寻个机会去看看他,没想现下却是姜白虹先行出现。他放开制住郁金堂的手,道:“你来了。”
姜白虹笑道:“可不是,我原来看你,谁想倒碰上这么场闹剧。”
郁金堂见姜白虹并未理他,不由更加恼怒,道:“你是什么人,这般狂妄?”
姜白虹这才看向他,笑道:“我便狂了,你要把我怎样?”
郁金堂怒道:“你可知……”
姜白虹笑道:“我知道,你是如意盟的少盟主,我是长生堡主的义子姜白虹。怎么着,我不能同你说话?况且你是来长生堡做客,有道是客随主便,你却在这里大呼小叫,又对我兄弟动手,是谁家的道理?”
姜白虹的名声,在江湖上委实是太过响亮。十八岁时他便入了兵器谱前十名,如今剑法更是突飞猛进,堪称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郁金堂听到是他,面色也不由难看了几分。
说完这番话,姜白虹“铮”地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道:“方才我听你说,要和我兄弟比试络绎针。我兄弟事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人比试,这么着,你先和我比一场,我先说明,我不是络绎针的对手,你若连我也打不过,就别打我兄弟的主意了。”
林皆醉上前一步,低声道:“白虹,我能应付。”姜白虹却把他往后一推,道:“我知道你能,我就是看不惯他。”说罢,长剑倏出,剑刃如水,直指到郁金堂面前,“你先出手还是我先?”
? 如郁金堂这般身份,是绝不容许被人用剑指到脸上的,更何况向他出手那个人是姜白虹。
但凡在江湖上行走的,略出色些的年轻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过与姜白虹一战的念头。郁金堂亦是如此,他冷哼了一声,从身后的背囊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系在了腰间,道:“打就打!”
姜白虹猜出那盒子应就是如意盟用来装暗器之物,心中暗想:用个暗器还搞这样的花样,真是华而不实,就这样还想和络绎针比。阿醉的络绎针,我现在都不知道他藏在身上什么地方。他随手把剑一撤,“看你是个客,先出手罢!”
郁金堂心中有火,姜白虹这话正合了他的心意,右手在盒子上一拍,一道飞针便应声而出,原来这盒子上面装有机关。这枚飞针又轻又小,速度却很快。若不与络绎针相比,也算是十分难得的暗器了。
姜白虹长剑刚刚撤回,见到飞针出手,他甚至未曾出招,只将手中剑刃微微向左平移一分,只听叮的一声,那飞针击于剑刃之上,迸出一星火花,随即便落到了地上。
这一招姜白虹看似挡得轻松,其实对眼力、经验、身手都有极高要求,郁金堂虽然性情不好,但他身为如意盟少主,武功见识自是不浅。心中也不由暗想:江湖上都传这姜白虹是剑中天才,怕不是剑圣殷浮白转世,果然不可小觑!
他右手再一探盒子,这一次却不是触动机关,而是自盒中取出一枚蜻蜓镖。这方盒设计的十分巧妙,左右皆有开口,探手便可取出暗器,十分方便。
这枚蜻蜓镖直向姜白虹前胸而来,速度力道皆是了得,姜白虹挥剑身前,那支蜻蜓镖却在即将触及剑刃时一转,骤然来到了姜白虹背后,事先并无半分预兆。原来先前那一下乃是迷惑之意,这一招的本意就是冲着背心而来的。郁金堂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能使出这般精妙的暗器手法,也算是颇为不易。
姜白虹恩了一声,并不躲闪,亦不回身,而是背剑身后,那一支镖再度撞到剑刃之上,当啷啷一坠至地。他一挑眉锋,“还剩一招了。”
这暗器转弯的手法,原是郁金堂苦修而来,他自家得意不说,就是他的父亲郁层云也曾拈须称赞,没想现在竟被姜白虹轻巧巧破了。他心中极为不愉,又知面前这人实难对付,索性两只手同时拍击方盒,机簧之声连作,霎时之间,足有几十枚暗器一同射了出来。
这些暗器皆是借助机关之力射出,有些极小,如三棱针、小袖箭,风声细微,令人难以察觉;又有些则是中型暗器,如飞刀、蝴蝶镖等等。虚实结合,笼罩范围又广,着实令人难以提防。若是徒手发出这样的暗器,便称作“天女散花”,是十分厉害的手段。现今郁金堂虽是用机关射出这些暗器,论及效果,却与天女散花一般无二。
这些暗器笼罩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姜白虹紧紧包围其中,姜白虹一声朗笑,“来得好!”数道银光自他手中剑刃上迸射而出,自郁金堂发出暗器以来,这还是他首次出剑,剑光夺人双目,现下乃是正午,阳光正足,可与这闪耀光芒一比,阳光却也褪了三分颜色。郁金堂只觉得眼花缭乱,情不自禁地便眯起了眼睛。
按说对敌之时,这动作原是大忌,但郁金堂对自己这一招十分信任。心道姜白虹纵然了得,也万没有躲过全部暗器的道理,但他双眼刚刚眯起,却忽觉喉间一凉。
郁金堂一低头,惊见一柄如水剑刃,正抵在自己咽喉之上。
在姜白虹的身后,暗器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一柄飞刀约是被剑锋挑得太高,此刻方才落下,“夺”的一声,刀刃三分入土,刀柄连同上面系的红绳颤动不已。
那个与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面上挂着冷淡的笑,“不过如此!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碰络绎针?”
郁金堂与其说是被姜白虹打跑的,倒不如说是被气跑的。林皆醉看着他的背影,心知这位少盟主一走必有后患,但看到姜白虹这般维护自己,对这后患如何却也不甚在意了。他问姜白虹,“你的毒解的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