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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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战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战
花谢素来有些油滑,但以他现下的位置,探听不到真正的机密也是实情。池微见了这封信,不知怎的,忽地眼皮乱跳。
能做到长生堡的分舵主和小总管的心腹,池微自然不是个盲目迷信之人,可现下他心中却委实不安,暗想:小总管一直未归,花谢又送来了这封信,难道真有什么事发生不成?正想到这里,手下忽地来报:“不好!门外来了许多高手,将天罡水寨一并围住!”
池微心中咯噔一声,他吩咐小重山做好应敌准备,布置下一应水寨人手,这才带着两个心腹,步出了水寨大门。
果然是高手,各个短刀似雪,长枪如银,不言不动间亦有英风锐气,随便抽出一个来,便是江湖上有数的人物。而这些人合在一起,威力又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可是这些高手的首领,看上去却不那么像一个高手。
你可以说他像个怀才不遇的书生,像个账房先生,像个品味不差的说书人,像个多念了几天书的寻常人……总之,就是不像江湖第一大势力长生堡的精锐力量,雷霆的首领。
可他偏偏就是雷霆的首领,小总管林皆醉一手自账房位置提拔上来的桑挽。
池微见得是他,面上不由微露笑意,但此刻情势非同寻常,池微依旧保持了几分警惕。却听桑挽吩咐雷霆停在原地,道:“出事了,我们进来说话。”
池微这才放下心来,两人一路走,池微一边道:“先前花谢也送信前来,只他说得不清楚。”
桑挽道:“这事花谢真未必知道。”说着,二人一并来到书房之中,把门一关,桑挽便低声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飞速说了一遍。
池微只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道:“这事难不成真是李三娘干的?”
桑挽叹道:“你看,连你都这样说,勿论旁人。”
池微自悔失言,桑挽道:“你给她天时、地利、人和,李三娘大约真敢反,可现下不是时候。退一万步说,这事就真是小总管做的,他杀少堡主、胡先生有什么用?当是一击杀了堡主,难道那时少堡主还翻得出水花来?”
桑挽说话,往往出人意料。这话不好听,可也是实情。池微叹了口气,道:“幸而这次堡主派出的是你,只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桑挽道:“走!”
池微诧异道:“走?走去哪里?”
桑挽道:“小总管现下不知在哪里,咱们一时也联系不到他。当务之急,是把好容易弄到手的这点力量保存住。你手里的小重山,我带来的半支能控制住的雷霆,李三娘留下的那些水里好手,这些统统都要带走。”
池微明白桑挽所说是对的,别看这一次岳海灯派错了人,但长生堡的力量何等雄厚,就不算雷霆,尚有岳天鸣手中的乌鸦,其他数支不如雷霆精锐,却仍是十分了得的卫队,而分部各地的分舵好手更是不计其数。自己一方经营未久,真要对上,必输无疑。却听桑挽又道:“咱们去大理。”
池微不由一拍大腿,道:“甚好。”
大理地处偏远,非但长生堡,中原武林亦是难以触及。而大理实际的统治者则是段氏,段氏家主又是与林皆醉共经生死、交情深厚的义弟段玉衡。更巧的是,西南玉龙关的掌门泊空青还是林皆醉的义姐,真入了大理,长生堡未必奈何得了他们。
桑挽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收拾。”池微点头称是,又道:“花谢那里,我亦需写信通知,莫看堡主从前不在乎,现下若忽然想起,花谢只怕难逃一死。”
桑挽也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忙碌不提。池微等人在天罡水寨经营这些时日,自也积攒了一些家当。待一切收拾完毕,池微忽地道:“桑头领,你说小总管在现下这等状况,他会怎么做呢?”
桑挽怔了怔,过了半晌他才道:“我也不知道。”
“我既投了他,我只能做现下能做的了。”
? ? 在桑挽等人赶赴大理之时,岳天鸣竟也收到了大理段氏寄来的信。
原来先前林皆醉请凤华帮忙送信,一封信送至金波门,一封信送至如意盟。金波门的那封信常大玉已经收到了,但另一封信,他却并不是给凤阮的,而是请凤阮代为送信至大理。
自然,小总管亦可请凤华直接送至大理。但他却多绕了这样一道弯子。一来,凤阮那里必有更加迅捷的渠道,虽然转折一次,却定比单让凤华的信使送信更快;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凤阮为人精明理性,别看上次如意盟易主时双方合作,可现下出了这样大的变故,林皆醉却不能保证她会站在自己一方,但有这样一封信在,令凤阮了解自己与大理段氏之间情谊,或许会令她多几分考虑,哪怕只是两不相帮,对小总管亦是大有好处。因着这一缘故,他写给段玉衡那封信,连口都没封。
凤阮拿到那封信时,哼了一声,却又不由笑了一声。心道:这小总管可惜了的,竟不是自己养大的。她看了一遍,思量片刻,到底将信送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战
而段玉衡收到信时,做得却更多。林皆醉的信里只是请他代为照看自己手下,这点段玉衡自是做了,他派出手下侍卫首领前去接人,将至大理边境时,便遇到了刚刚赶来的桑挽等人。而另一方面,他又写了一封信给岳天鸣。
这封信里,段玉衡以船队为威胁,要岳天鸣不要对小总管赶尽杀绝。
段玉衡以大理命脉之一为赌,原是出自一片对林皆醉的深情厚意。但他毕竟执掌权力未久,对岳天鸣的性情亦是不够了解。
先前桑挽叛逃之事,已令岳天鸣勃然大怒,而这一封信,便是在漫天大火上,又结结实实地浇上了一大桶油。
痛到了极处,怒到了极处。岳天鸣反而静了下来,冷了下来。
他的性情原不是这样的。长生堡主虽有大谋断,擅翻盘,却不是一个能克制自己脾气的人,林皆醉不愿娶妻,岳海灯做事不利,都会让他大大发一通火。可是这火气发出去,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竟是不同。
长生堡主端坐于自己书房之中,自从接到胡三绝与岳海灯死讯以来,他再如何恼怒痛心,竟没有再发过一次脾气。
林皆醉则骑着凤华那匹宝马,直至江南。
他已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可这只是第一步。他的证据没那么多,若以此说服人尚且不够。但他必需得要岳天鸣相信于他。岳海灯之事或许只是序曲,日后说不定会有怎样的风起云涌。岳海灯是第一个牺牲品,第二个说不定就是他。
然而让岳天鸣相信于他,何等之难。
一直以来,林皆醉在一同长大的四个孩子之中,便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而岳天鸣,亦是从来没怎么喜欢过他。在他身世未曾揭穿之前,林皆醉便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那时的岳天鸣,是因着林青锋临终一句托付方才愿意收留,而在他身世揭穿之后,这份人情便如掺了大量清水的美酒,登时稀薄的可怜。而即使在他成为小总管,重建雷霆,最受重用之时,他依然不是岳天鸣所中意的那一种人。之后岳天鸣允他离开自立,更是用尽了二人之间所余不多的那一些情分。
可现下,他得让岳天鸣相信他,至少,得相信他现下所说的话。
? 小总管来到了长生堡切近,避开一应耳目。但他并没有靠近长生堡,而是勒马掉头,上了附近的琉璃山。
这里有一片墓地,历来长生堡去世之人,除却宋玉这等少之又少的例外,皆安葬于此,就是叛了长生堡的柳然,死在如意盟的岳小夜,也葬于此处。平素这里有几个看守,但仅限于此,远不及长生堡周边其他地方守备森严。林皆醉到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在外面系了马匹,轻而易举地便进到墓地之中。
月光映衬之下,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小夜的墓地,盖因岳小夜乃是新近去世,又是堡主之女,身份显赫,因此尤其的引人注目。林皆醉呆了一呆,慢慢走上前去,见石碑擦洗得倒也干净,周遭种了几棵柏树,因是时间未久,树干皆还细小,枝叶却也青翠的可爱。林皆醉心想:她最喜欢花,怎没人送些花给她呢?
他四下寻找,但这个时节,并没有什么花开放,因是墓地之中,更显凋零之态。到最后林皆醉也只得颓然放弃,心道:“抱歉,竟连一枝花也不能送给你。”
他抱膝在小夜的墓前坐下,月色清冷,石碑冰凉,坐久了,空气中那种隐约的寒意一直沁到了骨子里。林皆醉放任自己在往昔情绪中沉浸了片刻,终究一咬舌尖,令神志清醒,思量起下一步的对策。
小总管自是不能直接去见岳天鸣,那样一来,岳天鸣只怕见了他便要下手,容不得他说旁的话。最好的办法,是先送消息给岳天鸣,二人约见。这消息不能太长,他就是把岳海灯身后真相详详细细写上一遍,岳天鸣未必会看,看了也未必会信;也不能太空泛,需得是一样重要的,能引得岳天鸣注意之事。
林皆醉在长生堡内尚有人手,当年柳然叛变,他犹能混入堡内,现下只送一封信,不过小事。更重要的话,是要思量岳天鸣看到信后能如何反应,而自己当如何应对。若是岳天鸣真不理这个消息,自己又当如何。
小总管做事素来周密,他坐在岳小夜目前,整想了半个时辰,才将方方面面一并计议完毕。他闭上双眼,暗道:“小夜,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这才站起身来。
? 因坐得久了,林皆醉双腿略有些麻木,他活动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随即不由失色,面色直如天畔月色一般惨白。
在小总管身后,赫然立着一名高大瘦削的老人,鬓如霜染,眉间纹路如若斧凿刀刻一般。他的容貌憔悴,但整个人却如同一头衰弱之极,却随时可以暴起的杀人虎。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十分的惧意与哀意。
自林皆醉担任小总管那一天起,这是他第一次惊慌失措,尽管只有短短数息的时间。
岳天鸣的面色平静无波,他看了一眼岳小夜的墓碑,道:“我早到了这里,没想你在看她,便等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和语气,与林皆醉平素听到的都不相同,长生堡主纵然年老,仍旧有着不输少年人的锐意与气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武功仍是江湖第一人,却已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了。
独子之死,确实是极大打击。然而竟能令岳天鸣伤心变化至此?一瞬间林皆醉脑间不由得产生疑惑,但他随即又打消了这份疑惑,毕竟他并不曾为人父母,这等父母对子女的情感,他或许并不能真正理解一二。
岳天鸣又道:“长生堡真想查一个人,上天入地也跑不了。你一入江南,我便知道,终是在这里见到了。呵呵。”这“呵呵”两字仿佛是笑,却语调平板,冰冷之极。说完这句话,他忽地捂住了胸口,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忽地刺中那里一般。但随即他便放下手,拳头与手臂上骤然浮现出紫金光芒,双掌齐向林皆醉身上击去,这一招全无留手,俨然已是极厉害的杀招。
林皆醉向右疾闪,幸而他轻功不错,先前又有防备,但仍是使尽全身解数,才躲过了这雷霆闪电般的一击。 他心知以自己武功,绝非岳天鸣敌手,只得扬声道:“少堡主大约还在人世!”
这一句话,原是他打算送入长生堡内的信息,只是当此紧要关头,不得不先行抛出。按他先前预计,岳天鸣就算因着岳海灯之事想杀他,知道了这一消息,总要留手。
岳天鸣确实也停了手,面上却仍是冰冷,“海灯还在?老三的命呢?!”说罢,二度双掌击出,较之前番,劲力更为刚猛。
林皆醉惊愕之极,老三?胡先生?难道胡先生竟然没了?长生堡将消息封锁的严密,林皆醉又未曾与桑挽池微等人碰头,竟是首次得知这一消息。而岳天鸣的剧变登时也有了答案, 只他刚想到这里,紫金劲力竟已到了面前。唯一办法便是避至切近石碑之后,由石碑抵消大半劲力,犹可逃得一劫。
然而那石碑,却是岳小夜的。
林皆醉一咬牙,纵身向斜刺里便闪。这虽也是一个办法,只因他避得晚了,只躲开一半劲力,另有一半,结结实实直打到他身上,紫金之力何等厉害,就是一半,亦是极为霸道。林皆醉被打到险些闭过气去,一口血直喷到石碑之上。星星点点,宛若雪里梅花。
小总管手扶着石碑,试图站起,却觉眼前一阵阵的金星乱冒,他虽知岳天鸣的紫金功何等厉害,但过去他的武功在长生堡内委实平常,因此一直也没有与岳天鸣交手的机会,更不用说被紫金功打中。这是第一次他明晓了紫金功的滋味,林皆醉苦笑着想:他大约一生也不会忘记。
林皆醉并没能成功地起身,被紫金功打中的地方一阵阵剧痛,他双眼模糊,想要开口说话,一张口冒出的只有血沫,不知是被紫金内力扫中了喉管还是哪里。而他能用的内力,现在大约只余下了十之四五。
岳天鸣可并不在乎他是站着死还是坐着死,长生堡主上前一步,再度一掌击出,林皆醉此时视物尚且不清,只模糊辨出面前人影,手指微动,挣扎着发出了三道锋锐内力。
当年郁寒被关在长歌山上,身受重伤,内力所剩无几,在这等情形下她被迫创出长风心法,犹能在坚硬如石的土地上挖出地道。可见,这套心法对内力要求极低。纵使在这等情形之下,这三道劲力之利,仍然一如既往。岳天鸣只当小总管打出的是络绎针,他确实也在一直提防这暗器,当即便收回先前一掌,双掌划个半圆,以内力为盾,也只有他这般雄霸天下的紫金之劲,方才抵得过小总管这套心法。三道锋锐内力撞到上面,如快刀劈入大海,终于还是消弭于无形。
林皆醉不敢迟疑,寂静清夜下风声细细,皆是他打出的劲力不绝,方位则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令人捉摸不定。岳天鸣则是一力降十会,长生堡主也不必多做什么,他只需执着这紫金之盾,小总管纵有再多劲力,亦是奈何不得他。
这情形初一看,林皆醉进攻不绝,岳天鸣却只能防守,似乎是小总管占了上风。但实际上岳天鸣内力何等雄厚,就是再过一个时辰,他的紫金内力也未必能够耗尽。可林皆醉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再过一刻钟,他还能不能出手尚是未知之数。然而,能把长生堡主逼到十余招内只能防守,无法进攻,就是天之涯的左使右使一并连手,却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