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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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玉
一直到最后,他们仍然是没有找到杨守。倒是有侍卫发现廉贞离开了大理,只是当时在场的人手不多,并没有拦下廉贞。段玉衡得知后,并没有责备那几个侍卫,只是在他们走后,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但他并不知道,离开大理城的廉贞,在城外见到了泊空青。
这并非偶遇,清碧溪一战之后,泊空青就一直在寻找廉贞的消息,廉贞与段府侍卫交手时,她闻得讯息,便紧紧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大理城外,木棉树下,她才终于追上了廉贞。
“大哥!”
廉贞先前还在疾步前行,听到这一声时停下脚步,半晌终是叹道:“二妹。”
泊空青也停了下来,道:“大哥,我寻你多日,只因有一句话需得问个分明。”
廉贞道:“你说。”
泊空青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字道:“当日结拜,大哥是真心,还是设局?”
廉贞一震,抬头看她,泊空青一双眸子如秋水,如晨星,与初见时一般无二。他低声问道:“我说了,你便信我?”
泊空青道:“信。”
这个字声音不高,却坚定,廉贞又是一震,半晌方道:“不是设局。”
“中毒是真的,结拜也是真的。”
“只是那时我并不知玉衡是段府嫡系子弟。”
段家族人众多,段玉衡当日虽说自己出身段家,但廉贞并没想到他是段玉和与段玉朗的嫡亲弟弟。别说是他,就是泊空青,也是后来去段府报信时,才知道段玉衡的真实身份。
泊空青半晌无语,这些时日里,大理城中发生的事她也都知道,廉贞现身那一刻,她的惊诧并不下于段玉衡,现下听到廉贞说了这几句话,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过片刻,她才开口问道:“大哥与段府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泊空青看着他,“既然大哥对段府并无仇怨,如何做出这等狠毒绝情之事?”
她言语颇为尖锐,廉贞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往日里他言辞刻薄,此刻却是一语不发,又过半晌,方低声道:“我曾受人深恩,立下誓言,为其效力。”
泊空青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她没有追问廉贞为之立下誓言的究竟是什么人,也没有问那到底是怎样一份恩情。廉贞却在等,他等待着泊空青能开口说些什么。
最终,泊空青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便在此割袍断义。”
廉贞大惊,他万没想到泊空青会这般说,泊空青却道:“今日你为当日誓言重伤三弟兄长,毁大理一族,来日大哥又会如何待我?”她不待廉贞回话,探手自腰间取出匕首,半截衣袖随她动作,轻飘飘落在地上。
泊空青转身离去,再无他话,廉贞欲待开口,却终于无言,最终他只说出一句:“谨防褚辰砂。”
泊空青微一颔首,随即离开。
? 诸辰砂一事,确也一直萦绕在泊空青心头,此人乃是师门大敌,但这些时日以来,无论是段氏一族、玉龙关,还是西南其他门派,都未曾觅得此人行踪,这也是怪事一桩。按说,诸辰砂中毒断臂,他能躲到什么地方呢?
泊空青寻思着这个问题,回了玉龙关。
她是关龙骨首徒,玉龙关诸人见她回来,都上前称呼师姐,更有一个少年道:“师姐,师父又传了消息回来。”说着递过一张打结纸条。
玉龙关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式,泊空青接过纸条,见上面打的结子正是掌门特有标志,拆开一看,就见到关龙骨那熟悉的字迹。
关龙骨是江湖中人,并不曾苦练过文字上的功夫,这一次纸条上倒是难得的没有错字。大约是性格使然,他一笔字颇具特色,如若跃纸而出,字虽不多,却将纸上空间全部填满。
上面言道:关龙骨已发现了褚辰砂的行踪,此人正一路向东,意欲出海逃离。自己紧随其后,料得不久就会将其捉拿。玉龙关事务暂且交至泊空青手中,另外褚辰砂行踪,也要泊空青一并告知段府。
泊空青看过纸条,不免有些担心师父,可再一想,若换在从前,师父较之褚辰砂或许略逊一筹,但现下褚辰砂中毒断臂,便仿佛毒蛇没了獠牙,应是构不成太大威胁。
这样想着,泊空青便把关龙骨所说之事告知玉龙关众弟子,她身为掌门大弟子,在门中威望素着,众人自无异议。她小心将那张纸条收起。这时她觉得空气中似乎少了点儿什么,想了一想,便把收起的纸条又拿了出来,凑近鼻端一闻,这才发现,那纸条上似乎带了少许若隐若现的草药香。
这味道极为清淡,若不是泊空青,只怕也闻不出什么不对。她熟识天下药物,可居然辨认不出这香气到底来源何处,心道:“大抵是师父又发现了什么新草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玉
玉龙关中一名弟子见大师姐出神,便问道:“师姐,你什么时候去段家?”
泊空青收回心思,笑道:“现在就去。”
她正准备走,忽又想到了什么,便回身来到自己房间,从抽屉取出一个瓷瓶,放到了身上。???????
段府里,现在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原来段玉和已于一日前醒来,但他受伤过重,武功尽废,此后大半时间犹需卧床静养,家主之位,已经正式传到了段玉衡的手里。泊空青一来便知此事,想到当日中与段玉衡酒肆初见,山洞结义,心中却也不由慨叹。然而此时并非感怀之时,她见到段林二人之后,便把关龙骨传信之事告知了他们。
褚辰砂现下是段家头号仇人,段玉衡现下凌迟了他的心都有。若换作从前,他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会追上去,不手刃褚辰砂誓不罢休。可现下他却不能如此。
他身后有一个实力严重受损的段家,有一个至今卧床不起的兄长。段家嫡系成年者只余他一人,不容有失。
他深深呼吸几次,方向泊空青道:“多谢二姐,但不知关伯父走的具体是哪一条道路?我们也好协助追捕。”
这一件事,关龙骨的信上却没有说。泊空青道:“我亦不知。若有消息,我再来通知三弟。”
段玉衡不由皱起眉头,向东只是笼统一个方向,若出了海,东海岛屿颇多,更是不好追捕。但他到底还是派出了一支卫队向东而去,只是他自己也明白,这些人手真能找到关褚二人的可能性并不大。现下只能期待褚辰砂伤重,关龙骨能够顺利将其捉拿了。
待他做完这些事情,林皆醉便上前道:“今日二姐恰也在此,我正好一并辞行。”
段玉衡大惊,脱口而出,“什么?!”然而他随后便反应过来,廉贞既不在大理,杨守定也随之离开,褚辰砂则有关龙骨负责追捕。而林皆醉此次在大理逗留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林皆醉,始终还是长生堡的小总管。
林皆醉又向泊空青道:“有一件事,结义时我向二姐隐瞒,实在不该。林冰本非真名,我原来自长生堡,名为林皆醉。”
泊空青第一次来段家,因来去匆匆,林皆醉并未提及;后来关龙骨来到段府虽知晓这一消息,但他并未回玉龙关,因此泊空青还是首次得知此事。她一双明眸凝视林皆醉片刻,叹道:“原来当日结义,只有我一人未曾隐瞒什么。”
林皆醉长揖一礼,再无多言。泊空青却伸手将他拉起,道“罢了,玉衡当日非是刻意,你,”她叹道:“你总有不得已。”
段玉衡忙道:“四弟助我良多……”泊空青打断他道:“我知道。”她自身上取出两个瓷瓶,分别递与段林二人,道:“回去之后,我把师父研制出的桃花瘴解药改进了一下,含服一颗便可抵御,不会再昏睡良久了。我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用得上的机会,总之,先拿着吧。”
林皆醉接过瓷瓶,心中歉疚之极,自他与泊空青相识之时,就得其相助,后又两番赠药,这番恩情非同小可,他低声道:“多谢。”
泊空青看着他问道:“多谢谁?”
林皆醉低声道:“多谢二姐。”
泊空青便笑了,“罢了,过去之事往矣。廉贞那里,我已与他割袍断义,你们两个,我却还当你们是兄弟。”
? ? 第二日,林皆醉终是离开了大理,段玉衡亲自送到大理城外。他折下一枝杨柳,交至林皆醉手中。
“四弟,一路顺风。日后无论任何事情,只要你说一声,三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玉衡这一句话,不仅代表了他自己,更代表了大理段氏。此次段氏遭受重创,元气大伤,但终究未曾就此覆灭,这其中林皆醉出力不小。
林皆醉接过杨柳,在马背上回了一礼,道:“三哥,再会。”
? 一匹白马泼剌剌向北而行,这匹白马亦是段玉衡相赠,脚程极快,半天时间已跑出很远。中午时林皆醉原想找个地方打尖,没想到一阵雨从天而降,他四下看去,只前方一个茶摊处尚可避雨,忙赶了过去。
这场雨来得忽然,前来避雨的人也有不少,贩夫走卒、过路行商将茶摊挤得满满,林皆醉心下恍惚,忽地想起来西南时,路遇那一场大雨。
他摇一摇头,挥却种种思绪,在茶摊中寻找位置,一眼见到临街处有位白衣青年公子落落独坐,身畔只一个老仆在身侧侍候。茶摊内人声鼎沸,唯他一人不同凡俗,矫然不群。
林皆醉看向那白衣青年公子,那公子却也看着他,随即一笑,招手道:“茶摊拥挤,公子不妨到这边一坐?”
林皆醉微微一笑,便走了过去。
那白衣青年公子面前一壶清茶,两样粗点,都是这茶摊上贩卖的东西。这茶摊寻常,茶点自然亦是粗陋,装芝麻饼的盘子上甚至还有两个缺口,但那白衣青年公子似乎并不介意,他喝一口茶,尝一口芝麻饼,看看外面的雨景,很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态度。
他与林皆醉交谈并不多,但一言一动,无不令人觉得舒畅自如。论到林皆醉平生所见人物,容颜俊丽自然要属姜白虹,世家气度则要看段玉衡,这白衣青年公子容颜不过清秀,气质又颇有些病弱,可他身上自有一种风度,与之同处如浸温水,如沐春风,另是一种风采。
二人同坐一桌,喝了半壶茶,外面的雨便渐渐的小了。许多人急着赶路,一一离开,到最后,就剩下他们这一桌人。那白衣青年公子招一招手,他身边的老仆忙道:“公子,雨还没全停,你身子不好,不如再等上一等。”
那白衣青年公子笑道:“齐叔,我只是要些热水。”
那老仆面上这才露出笑意。
小二过来,在茶壶里续了热水,几人又喝了半壶茶,那雨终是停了,老仆张罗着去结账,那白衣青年公子却看向林皆醉,微笑道:“公子气度非俗,矫矫不群,看着不似本地人,倒仿佛江南人物。”
这“矫矫不群”四字,却是林皆醉初见那白衣青年公子时心下的评语,未想这白衣青年公子却也这般道他,林皆醉回之一笑,“不敢当。”却并未回答自己出身何处。
二人说了这两句话,那老仆已结完了帐,向那白衣青年公子道:“马车已备好了,公子上车罢。”
那白衣青年公子笑道,“好好,这就来。”便起了身,只是刚走一步,又退回来向林皆醉道:“公子人品俊秀,在下十分佩服喜爱,若日后有缘相见,在下必扫榻相迎。”说罢,自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这几句话,未免有些交浅言深,林皆醉心生诧异,那老仆却已扶着那白衣青年公子上了马车。那马车并没有多少富贵之气,拉车的却是两匹罕见的骏马,并不在林皆醉所乘白马之下。老仆跨上车辕,一挥马鞭,马车很快消失在官道之上。
林皆醉拿起那块玉佩,细细打量。那是一块羊脂玉,入手温润,正面雕刻着几只飞舞的蝙蝠,蝠又通“福”,这原是常见的样式,不足为奇,背面则浅浅刻了几道凌乱的花纹。
林皆醉细细打量着背面,他同父母生活时,是正经读过几年书的,后面到了长生堡,虽专注江湖之事,却也不曾全然丢下书本,凝神看了一会儿,他终于认出,那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一个字,一个以草书写就的字。
“守。”
? 林皆醉霍然起身,但此时那马车早就走的远了。
江南,玉京城,长生堡。
林皆醉回来的时候,正是晚春时分。
江南的春色如酒,愈到尽时,愈发醉人。林皆醉急着回来,自无心赏鉴景致,待他进入长生堡大门时,夜幕已然降临,柔和的墨色笼罩了周遭的一切。
门前的两个守卫颇为眼生,林皆醉虽然急着进门,也还是多看了一眼,他记忆力颇好,认出这两人也是长生堡卫队中人,只是平素少见。不过,长生堡守卫更换本是寻常事,他笑着向二人点一点头,便牵马走了进去。
长生堡一如既往,但林皆醉的心绪与离开之时相比,自然大为不同。当日保国寺中,他虽然婉拒了段氏家族挽留之意,但当时所受打击非比寻常。后来发生许多事情,此事便被他埋在心里,可现下一回到长生堡,当日里无余方丈所说的话,又一一回到了他脑海之中。
堡主曾疑他便是内鬼,更有杀他之意。???????????????????
他回是回来了,但如何面对岳天鸣,他其实并没有想好。好在现下天时已晚,也不是见堡主的时候,林皆醉更想见的是姜白虹,他倒不是一定要和姜白虹讲述这些事情,哪怕两兄弟只是坐下来喝一盏酒,心中也是安慰。
但这想法尚未实施,甚至林皆醉还没回到自己房间,就有人前来请他,道是大总管柳然知他归来,召他前往。
他这次回来,确也有许多事情需要与柳然汇报。林皆醉便跟随来人,到了柳然的书房里。
柳然神色和蔼,要他坐下说话,又道:“这次你去了很久,大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一句问话的口气温煦,但林皆醉却暗生诧异,先前他已派林戈回来告知大理之事,怎么柳然的样子,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便道:“大总管,大理确实发生诸多事情,我也派林戈回来说明,大总管并没有见过他吗?”
柳然吃了一惊,“林戈?他并没有回长生堡。”
林皆醉更是诧异,暗道难道林戈出了什么事不成?可林戈杀手出身,为人警惕,剑法又高,寻常人绝奈何不了他,难道是廉贞这样的高手对他出了手?再不然是西南那些教派?若说是不慎中毒,倒也有这个可能……
他沉吟不语,柳然倒误会了他的意思,叹道:“我原和你说过,要提防这个人。”
林皆醉知道柳然对林戈先前就有看法,这个时候林戈不见影踪,确也有让人怀疑之处,但自己却需为他申辩。他便道:“西南发生许多事情,林戈失踪只怕另有原因。”柳然一听忙问缘由,林皆醉就把大理诸事一一讲述一遍,但四人结义,长生堡怀疑他是内鬼,无余方丈出言挽留这些,他却并没有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