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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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结义兄弟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结义兄弟
段玉衡不由笑道:“可不是,只是大师这里的茶还不是最好,少年时我喝过一次方丈伯父手制的冬茶,哎呀,那真是。”他一时想不到怎么形容,最后只道:“那可真是太好喝了!可惜这些年就没再喝到了。”
这“方丈伯父”四字未免有些不伦不类,却也可见段玉衡与无余方丈之间,当是感情甚笃。
林皆醉笑道:“我也听说过方丈闭关的消息。”
段玉衡道:“谁说方丈伯父闭关的?没有这事。只是最近这些年他都不太见人,我这几年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多。”他叹口气,“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见到他人。”
? 两人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段玉朗又或无名大师回来。段玉衡就道:“二哥准保是去找另几位大师说曲莲这事儿了,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干脆我带你在寺里转转。”
林皆醉推辞道:“只怕有所不便。”
段玉衡笑道:“有什么不便的,有我呢。”他向门前的小沙弥留了个口信,便带着林皆醉与林戈走了出来。
? 保国寺内,却也颇有一些好去处,譬如数百年的古柏,前人的碑文,列位高僧的舍利等等。段玉衡一路走,一路为二人讲解,林皆醉也觉颇长见识。这其间也遇到不少僧人,段玉衡都识得他们,逐个招呼,林皆醉在一旁看着,觉得段玉衡身处保国寺中,与在自家府内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又走了一段,段玉衡忽地抽抽鼻子,道:“好香!”
这附近并无花树,这里又是寺院,自也不会有女子脂粉香气,段玉衡这句好香不知从何而来?林皆醉与林戈对视一眼,都是不解。段玉衡却笑起来,道:“四弟你跟我来,今天怕是有口福。”便引着林皆醉林戈七拐八绕,来到后面一间禅房门前。
也只到了这里,林皆醉才闻到一阵茶香,虽然清幽非常,气味却绝不浓重,他不免佩服起段玉衡,相距这样远都能闻到,实在不是一般的本事。
段玉衡上前来敲门,笑道:“哪位师兄在里面烹茶呢?”说着也不客气,推门就走了进来,可是刚进一步,一只脚就停了下来,“哎呀,方丈伯父!”
林皆醉心念一动,却并未行动,静待禅房中人回答。
禅房中,一个苍老声音呵呵笑道:“是玉衡?你这孩子鼻子真灵,进来进来。”
这声音颇为和气,不似高僧,倒更像一个邻家长者。段玉衡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笑道:“方丈伯父,真想您啊。哎呀,这是您新制的冬茶是不是?我都好几年没喝到啦。”
那苍老声音便又呵呵笑了。段玉衡走进禅房,见林皆醉并未进入,忙道:“四弟,你怎么不进来?”又向禅房中人笑道:“方丈伯父,这是我新近结义的兄弟,极好的一个人。”
林皆醉却并未进入禅房,他逆光立于门口,恭敬行礼,“长生堡林皆醉,见过无余方丈。”
无余方丈眯着眼睛笑了,“进来进来。”
林皆醉依言而入,林戈紧紧跟在他后面。原来这本是一间茶室,窗下端坐着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僧,这老僧两道长长的白眉,面相蔼然,身上穿着粗布僧衣,面前摆放的一套茶具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单看他外表,绝想不到这是段氏上任家主,保国寺七大高僧之首的无余方丈。
段玉衡很高兴地在无余方丈对面坐下,林皆醉却依旧站在当地,无余方丈笑道:“你怎么不坐?来,坐下。”听他的语气,仿佛对面之人并不是长生堡的小总管,而只是一个寻常的晚辈而已。
林皆醉再度行了一礼,这才坐下,林戈仍抱剑立于他身后。无余方丈亲手倾了两杯茶出来,递给段玉衡与林皆醉。段玉衡喜笑颜开,双手接过,“今天真好运气,方才我还和四弟念叨方丈伯父的茶呢。”
林皆醉自也是恭敬接过,这茶杯不过是粗陶所制,上面随意画了几笔,仿佛游鱼形状,里面的茶水莹澈澄明,就不必喝,单看这颜色气味,就已十分清香可爱。但林皆醉只不过看了一眼茶水,目光随即便投向了那双斟茶的手。
无余方丈的手颇为苍老,瘦且皱,青筋浮出,这也就罢了,真正令他意外的是,这双手执杯的力道虚软,全不似一个武学精湛之人应有的样子。这样一双手出现一个老病之人的身上,还说得过去,可出现在无余方丈身上,未免就太过奇怪了。
林皆醉的目光向上微移,却见无余方丈宽大的僧袍衣袖略垂下几分,隐隐露出手臂上的一条蓝线,已延伸到了手腕切近。
他心中震惊,面上虽不表露,但接杯之时,眼神中多少还是流露出一二分诧异之色。无余方丈笑意微微看着了他一眼,先前这位高僧一直是寻常老者模样,但这一眼扫过,林皆醉竟有种五脏六腑都被他看透之感,便垂下眼帘,道:“多谢方丈赐茶。”
段玉衡却全无觉察,喝了两口茶后,连声赞叹,无余方丈笑道:“你若是喜欢,走时便拿一盒回去。”又道:“这是你四弟么,看着便是个聪明孩子,很好,只你说是四弟,那上面少说还有两个结义兄弟,怎么没见你带来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结义兄弟
这句话打开了段玉衡的话匣子,他在无名大师面前还拘谨些,在无余方丈面前,就真像是受宠的晚辈在自家长辈面前一样,也不用人问,他自己先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话,怎么遇到了桃花瘴,怎么和林皆醉几人结拜,又怎么听说了曲莲的消息,被段玉朗带到保国寺等等,该说的不该说的,有用的没有的,一股脑儿都被他说了出来。
无余方丈面带笑容听着,不时还附和问上一两句,段玉衡便愈发的有谈兴,最后还道:“二哥先见了无名大师,也不知他们商量什么去了,这半天也没回来,我寻思着四弟怪无聊的,就带他出来走走,谁想到就遇到方丈伯父在这里烹茶呢,哎呀,也不知大师和二哥他们去哪里了。”
无余方丈笑了笑,这次却没有答话。段玉衡还说:“方丈伯父怎么不说话了?”却见一旁的林皆醉已然起身,林戈按捺不住,一字一顿地道:“后,面。”
“什么?”
段玉衡一惊起身,禅房大门忽地无风自动,无名大师与段玉朗正赫然立于他身后。
? 段玉朗恨铁不成钢地把他一把拉过来,道:“教你乱跑!”说着眼神不由在无余方丈与林皆醉身上打了个转儿。无名大师亦道:“方丈,我们遍寻您不到,怎的您竟在这里!”
段玉衡还茫然不觉,但他见段玉朗神色不同以往,倒也不再多说什么,无余方丈却笑道:“你们何必这样惊慌。”
无名大师便道:“方丈,您有所不知……”
无余方丈笑道:“褚辰砂的后人回来了,是么?”
无名大师一时语塞,段玉朗醒悟过来,便瞪了段玉衡一眼,却被无余方丈看到,他笑道:“若玉衡不说,你们还会告诉我么?”
段玉朗不敢多说,忍不住又瞪了段玉衡一眼,无余方丈笑道:“莫欺负小孩子了,都进来喝杯茶。”
禅房中原有那套茶具只有两个茶杯,段玉朗便顺手招呼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小沙弥,要他送一套新的茶具来。无名大师又想说话,无余方丈却笑呵呵地道:“静心,且饮茶。”
? 不一时茶具送到,无余大师重新煮水制茶,不出片刻清香满室,众人皆分了一杯,方才送茶具的小沙弥见已没有需要服侍之处,端了先前的残茶预备下去。林皆醉见他背影,心里忽然一凛,忽地把杯子往地上一摔,道:“别喝茶!”
茶碗落地,摔得粉碎,几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惊,段玉朗还未说话,林皆醉却已起身,向那小沙弥道:“你是什么人?”
那小沙弥放下茶盘,忽然勾唇一笑。他先前也就是个普通的少年模样,但这一笑的气质却极为诡异,就仿佛一个老鬼附到了这小沙弥的身上一般。随后他忽然把手一张,一把暗蓝色的毒针朝着众人打了过去。
这把毒针速度既快,来的又诡异,众人自然凝神各自防备,谁想毒针行到半途,忽然拐了个弯,都朝着段玉衡射了过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段玉衡离那小沙弥又是最近,一时间全无防备。段玉衡手上速度本来奇快,但这毒针委实太多,他接住大半,却终有一枚漏网之鱼。林皆醉距离段玉衡最近,未及多想,一道无形剑气脱手而出。
风声尖锐,刺人双耳,正是失空斩。虽是无形剑气,却如有形之刃,那枚毒针在他这一击之下就此落地。段玉朗长吁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忍不住看了林皆醉一眼,心道:“果然。”
与此同时,无名大师僧袍大袖疾挥,一股柔和却强劲的内力自他袖中发出,将自己及无余方丈面前挡了个风雨不透,一枚小小毒针已然接近了无余方丈,却终在这股内力前碰了壁,悄然坠落。
先前那些暗蓝色毒针不过是掩护,真正的杀手,其实是在这一枚小小毒针之上。若不是无名大师见那小沙弥不对时便护在了无余方丈身前,只怕后者已是生死难料。
段玉朗喝道:“你是何人?”
那小沙弥一击未中,也不惊慌,他站在茶室门口,微微一笑。
“我是玉龙关门下弟子,青衣祖师她老人家是我祖师,关龙骨昔年曾是我掌门,怎的?”
段玉朗听他对青衣祖师尚属尊敬,对关龙骨却直呼其名,心中已有分数,道:“曲莲?”
那小沙弥微微一笑,抹去脸上一层易容药物,露出与一张细眉凤目的青年面容,“是,我回来了。”
段玉朗与无名大师对视一眼,各自微一颔首。无名大师依旧护在无余方丈身前,段玉朗则拿起身边一个金击子一掷,不偏不倚正掷在角落里的玉磬之上,一道极清越的声响连绵不绝传递出去,不消片刻,保国寺内又来了三名高僧,率领着一列僧兵来到了茶室之前。
身前身后皆是一众高手,重重包围之中,曲莲却并不慌张,他看了无余方丈一眼,居然还叹道:“今日看来杀不成你了。”
段玉朗哼了一声,“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小命罢。”
无余方丈忽地开口,说的却是件全不相关之事,“善哉,曲施主,不知善持现在何处?”
善持便是方才那小沙弥的名字,曲莲冷笑了一声,道:“去后花园找吧。”他微一眯眼,“若去的快些,大约还能看到没化尽的尸水。”
无余方丈敛眉垂目,面上皆是悲悯之色。
段玉衡因先前大西岭一事,对这些随意下毒之人殊无好感,又听得曲莲这般狠毒,不由得怒火盈胸,上前一掌劈向曲莲,叫道:“你,你给他偿命!”
曲莲又冷笑一声,闪身避过。
段玉朗见段玉衡竟不管不顾地出手,又是生气,又是担忧,但他见曲莲与段玉衡对了两招,却也略放下心来。原来这曲莲虽然暗器出色,下手又颇狠毒,但论到真实武学,委实不算如何了得。但他还是担心这褚辰砂的唯一传人诡计多端,段玉衡中了他的圈套,便道:“玉衡,你先退……”
一个“下”字未曾出口,一股红烟忽地自曲莲身上升腾出来,那红烟来势汹汹,竟将曲莲与段玉衡一并笼罩在内,段玉朗暗叫一声不好,喝道:“玉衡,先出来!”无名大师也喝道:“玉衡跃出红烟!”
但他二人说话到底为时已晚,众人只闻红烟中一声闷哼,下一刻烟雾忽地散尽,曲莲挟持着昏迷不醒的段玉衡走了出来,他指尖处拈着一根先前的暗蓝色毒针,毒针的一端正抵在段玉衡的咽喉处。这也不用曲莲如何用力,只要他手指微微一抖,毒针就会刺破皮肤。
曲莲大摇大摆地朝茶室里走了两步,段玉朗不敢阻挡,连连后退,他道:“曲莲,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三弟?”他心中虽是焦急,却也看出段玉衡只是昏迷,曲莲既没有杀人,自然是有想要交换的东西。
曲莲笑道:“我要什么,在座的各位都清楚罢。”他看向无余方丈,勾唇一笑,“不就是无余的一条命么。”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众人皆以为曲莲抓了段玉衡,不过是借此离开的意思,没想这人狂妄大胆,竟然提出这等不要命的条件。无余方丈道:“阿弥陀佛,老衲一条命并不足惜……”
他话未说完,无名大师仔细看了一眼曲莲,道:“若你定要取一条性命才走,不妨以老衲性命交换。”
曲莲冷笑道:“谁说我只要一条命了?你的命,当个添头也还勉强罢了。”
林皆醉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亦是凝神向曲莲看去,随即乘旁人都不注意他时微一转身,再转过来时,他便开口道:“曲公子,你若想杀无余方丈,抓这位段三公子是没有用的。”
他这一开口,茶室内外,许多目光便投到了他身上,林皆醉神态自若,上前一步又道:“从地位而论,无余方丈乃是保国寺方丈,段三公子不过是段氏幼子,无余方丈地位更尊;从辈分来看,无余方丈乃是段三公子的伯父,焉有长辈为晚辈牺牲之理?就算无余方丈自己愿意,保国寺上下也无一人会同意;就算段二公子疼惜幼弟,也绝做不出这等违礼之事。”
曲莲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林皆醉看了无余方丈一眼,又道:“无余方丈武功全失,身中剧毒,保国寺中人若不同意,他自己又怎能做主呢?”
这句话一出,无名大师,段玉朗连同茶室外的几位高僧目光都紧紧盯在了他身上,林皆醉只做不觉,道:“所以倒不如拿我换了段三公子,这样一来,无余方丈必死无疑。”
曲莲语音上挑:“哦?”
林皆醉平静道:“曲公子可知在下是何人?来大理所为何事?”不待曲莲回答,他已自行说道:“在下长生堡林皆醉,长生堡与大理段氏素有合作,岳堡主得知无余方丈因多年前身中雪中蓝的缘故,武功全失,现下大限之期将至。因此特命我前来,为无余方丈医治。”又道:“这套医治方法乃是胡三绝胡先生所创,我今日来保国寺,便是为此。我若被你抓走,无余方丈自然也难逃一死。”
曲莲微一挑眉,道:“胡.知飞原来还活着。”随后又嘲笑道:“你不救无余,倒要救小段三,却也奇怪。”
林皆醉肃容道:“段三公子是我结义兄弟,自当尽力而为。”
曲莲道:“原来你们是兄弟。”他忽然低下头,笑了一下,这个笑与他先前的冷笑、嘲笑皆不相同,有种说不出的萧然落寞,似是想起了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