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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 分类:武侠 | 字数:127.8万

第两百三十五章 忘归

书名:玉京风云 作者:尾火狐 字数:5236 更新时间:2024-11-25 23:41:42

第两百三十五章 忘归

姜白虹索性离开了这里,又走了良久,才到了第二个城镇上,这里更小,人也更少,他仍是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只得再度离开。

两日之内,姜白虹走了三个地方,竟是一无所获。

这可和姜白虹先前的想法不太一样,论说,天之涯与长生堡一度齐名,要是在江南提一声长生堡,就是个路人也能说出许多事情,怎么到了北疆,反而没人知道?姜白虹心里诧异,又一想:不对!先前他在山里见到那对老夫妻尚且知道天之涯,怎到了城里反而无人得知?如那对老夫妻所言,天之涯在北疆势力颇大,难不成是他所到这三个城镇,都被天之涯控制住了不成?

这么一想,不由让人寒毛直竖。但姜白虹转念又一想,若是对方的实力高于自己,那直接动手就是,不必这般遮遮掩掩。这般行事,反而看出对方定有弱点,因此不敢骤然进攻。

这么一想,他反而大大方方地寻到这里唯一一间客栈住下,又饱饱吃了一顿,吃完了,他坐在桌边,正思量着下一步的计划,忽见窗边一个高大人影经过,肩上披着的熊皮斗篷十分熟悉,正是胡可因。

这人现下可说是唯一一个与天之涯有关的武者了,姜白虹自窗子一跃而出,叫道:“胡可因,我有重要的事情问你!”

那胡可因分明是听到了这句话,却恍若未觉,大踏步向前又走,两人一先一后,展眼已出了小镇,来到郊外一片树林之中。此时积雪犹在,白的雪,黑的树,蓝的天映衬一起,对比十分的鲜明。姜白虹施展轻功,一个“凤点头”轻飘飘落到胡可因前方,笑道:“天之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胡可因浓黑的眉毛一皱,“天之涯?”

这是姜白虹第一次听他说话,此人的口音沉浊,与江南又或北疆人说话都不相同。姜白虹想到先前那对老夫妻说话,道是这胡可因与天之涯的关系敌友难辨,便笑嘻嘻地道:“我在江南犯了事,想到北疆来讨生活。他们都说你和这里的一个什么天之涯熟,和我讲讲呗。要不,这里还有什么能混一口饭吃的地方,你告诉我也成。”

胡可因看了他一眼,姜白虹生得相貌明丽,个子虽然不低,却不是那等魁梧强壮的体格,一看便非本地人士,他问道:“你想加入天之涯?”

这人问得还真直接,姜白虹笑道:“能混口饭吃就加呗。”

胡可因又看了他一眼,忽地拔出腰间长刀,一刀劈了下去!

这一刀和先前匕首一般来得突然,走势大开大合,是姜白虹不曾见过的刀法。他一时见猎心喜,也拔出宝剑,一剑回击。他还不想在胡可因面前暴露身份,便将其他门派的招式杂糅在一起使用。虽是杂糅,但姜白虹本身天赋剑法放在那里,每一招仍是锐利无匹。

胡可因点了点头,长刀如风回舞四周,他这一套刀法与众不同,虽是在平地上作战,可是姜白虹细看了一会儿,倒觉得更像是马背上的刀法。倘若胡可因此刻骑一匹高头大马,执一柄斩 马刀,想必更为合宜。就是现在,他用的虽是江湖上的普通长刀,笼罩范围亦是超出一般刀法。倘若换了旁人,刀法笼罩这般广阔,内力必要不济,可这胡可因内力却是十分强盛,边角之处亦可伤人。姜白虹在心中品评,平生所见之人,内力能达到这般程度的,绝超不过三个。

二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几十个回合,固然姜白虹也好,胡可因也好,都并未使出自己最得意的本领,但这一番打斗仍是酣畅淋漓,二人自树林外逐渐打到树林之中,又慢慢来到树林另一侧。虽是数九寒冬,姜白虹头上却有热汗淋漓,他笑道:“好痛快!嘿,你打够了么?”

胡可因闻言,一刀劈下后便不再出手,点头道:“打够了。”他点一点头,“跟我来。”

姜白虹也收了剑,却站着不动,笑问道:“去哪儿?”

胡可因道:“天之涯。”

? 雪地之中,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良久。姜白虹一面走,一面注意记下路线,只是四周皆是白雪巨树,想要辨认并非那么容易。

又走一段时间,两人渐渐来到了一座山上,前方又是一座悬崖,姜白虹想到初见时胡可因自崖上一跃而下的情景,不由凝神注意,可就在这个时候,脚下忽地一空,似是踏入了一个陷阱之中。他一惊,连忙提气上跃,眼角余光却见胡可因转身回来,提掌击下。姜白虹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以胡可因内力,这一掌若是击实,自己必死无疑。此人武功开阔,没想竟是这等卑劣的为人!

只是这时他人在半空,躲避不易,仓促间甩出一根绳镖,姜白虹原不使这类暗器,这还是当初林皆醉赠予他留待有个意外用的。这根绳镖正缠到旁边一棵树上,他借着这股力道,在空中向左滑去。胡可因眼神一凛,一刀向绳镖斩去。姜白虹并不介意,手一松放开绳镖,已拔了长剑在手。

一剑在手,何惧千军万马?

第两百三十五章 忘归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竟又是一空,姜白虹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鬼地方怎的这许多陷阱?此时绳镖已然脱手,姜白虹只得再度跃出,却被胡可因顺势一掌击过,他往旁一闪,却不料自己已在悬崖边缘,砰的一声,直摔了下去。

那悬崖可并不低,下面虽有深雪,雪下却还有着石头砂砾,姜白虹也不知自己撞到了什么,剧烈一痛,竟晕了过去。

论及姜白虹的武功,并不在胡可因之下,就是江湖经验亦是不低,只吃亏在对北疆地势不熟,竟然在这里翻了船。

? 待到姜白虹醒来之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屋内有炉火燃烧,温暖如春,一个面上含笑的白衣青年公子见他醒了,起身问道:“兄台,你还好么?”

这虽是十分寻常的一句问话,但被这青年公子一说,不知怎的便显得关怀备至,却又不失分寸,让人听了便十分的舒服。姜白虹坐起身子,伸伸胳膊动动腿,觉得除了头还有些晕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便笑道:“没事,多谢了。这是怎么地方?我怎么到了这里?哦,对了,还没问公子你怎么称呼?”

那青年公子笑道:“莫急,莫急,让我一个个说。你从雪洞山摔了下来,我的手下恰好发现了你,便把你救了回来。”

姜白虹心中思量,这雪洞山多半就是先前胡可因带他上来那座山,这名字倒也是恰如其分。又听那青年公子道:“这雪洞山在北疆很有些名气,山上因风沙侵蚀,有许多孔洞,平时还好,下雪的时候被大雪一掩,那些孔洞都被盖住,便十分危险。加上山上空间又小,稍不留神便会摔落崖下,当地人知道此事,寻常都不上去。”

姜白虹笑道:“可不,我是从江南来的,还真不知道。”他样貌举止一看就不是北疆人,索性也不隐瞒。

那青年公子道:“难怪兄台这等品貌,在下卓清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姜白虹笑道:“在下姜雪。”说着话,他便坐了起来,下床穿了鞋子。

卓清文笑道:“我看姜公子似是没什么大碍了,下床散散也好。”

姜白虹笑道:“好啊。”他打量一下四周,见这间屋子布置的轩朗大气,但似乎与一般的房间有些不同,他一时也没想到是有哪里不对,便推开了门。

卓清文退后一步,似是为了避开迎面而来的寒气,随即拿起一件银白色皮裘披上,这才随同姜白虹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现在所处之地,是一座山谷之中,看地势颇为隐蔽,温度也似乎比外面要高上一些,里面散布着若干房屋,又有几处有白烟升起,卓清文见姜白虹注目,笑道:“那里是几眼温泉,姜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去泡泡。”

姜白虹顺口答道:“好啊,有时间我就去。”注意力却集中在山谷中那些房屋之上,他总觉这些房屋的样式与一般不同,又看了片刻,忽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所居之地,看这布置方向,分明是一座兵营!连同先前自己所处的屋子,那分明也是兵营里的装饰,难怪自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卓清文站在姜白虹身边,看出他面色变化,笑道:“姜公子看出来了,正是,这里原是北疆旧日的兵营。”

姜白虹道:“莫非是北疆驻军……”话说到一半,他又住了口,诚然这山谷不小,房屋也不少,但若说是北疆驻军,规模又似乎小了些。

卓清文道:“姜公子说对了一半,山谷里的这些人,皆是北疆被裁下的驻军。只是他们虽被裁下,可不是那等庸碌之辈,其中不少原是长安骑中人。”

姜白虹听了一惊,长安骑乃是数十年前驻守北疆的玉帅江澄训练而出,可说是北疆最精锐的骑兵队伍,战斗力甚至在戎族骑兵之上。这样的队伍竟被裁下?真是匪夷所思。他不由脱口而出,“这不是自毁长城?”

卓清文苦笑,“已经裁了好些年了,当年玉帅一手打造出的尖刀,在任帅的手里发扬光大,到后来,朝廷看不顺眼,便裁了。”

姜白虹本是江湖出身,并不晓得朝廷中事,只觉不可置信,“朝廷怎么做得出这么蠢的事?”

卓清文摇摇头,又 苦笑一声。

姜白虹虽不清楚朝廷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人却聪明,想一想又道:“这些人现下归你管么?莫非卓公子你是北疆高层出身?”虽然卓清文看着颇有些病弱之态,但他若非军人出身,只怕统率不得这些人马。

卓清文道:“姜公子好生敏锐,我本人并无什么本领,不过因着祖辈的缘故,暂且带领这些人,欲待寻一条路出来。”

当年玉帅统领北疆之时,手下有六绝将,各有不凡本领,天下闻名,姜白虹小时也听过他们的故事。这六绝将分别是,北疆副帅任冰尧,也便是后来接任玉帅的任帅;军师卓一帆;钱粮总管钱沣;长安骑统领帅经天;北疆箭队,忘归之首无名箭;还有一个乃是身份至今仍不为人知,掌情报暗杀,最为神秘莫测的麒麟鬼。姜白虹在心里想了一番,笑道:“原来卓公子乃是当年六绝中卓军师的后人,真正了不起。”

卓清文叹道:“愧对先祖。”

? 北疆六绝也好,长安骑也好,虽非江湖中人,可这些年来,一直也是普通人心中的英雄人物。姜白虹既知道了卓清文的身份,对他不免也刮目相看了几分。加上卓清文此人谈吐有致,为人不俗,更增好感。

又聊了一会儿,姜白虹问道:“卓公子,你既是本地人氏,我说一个人,你一定知道。”

卓清文道:“是哪一个?”

姜白虹道:“是个戎族人,用长刀,武功倒是不差,他的名字我不大清楚,单听发音,好似胡可因这三个字。”

卓清文一听便知,“原来是他。”

姜白虹道:“果然你知道,不瞒你说,我先前从山上摔下来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原和他好端端地说话,谁想他就把我弄到了雪洞山上,要我的性命。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清文道:“胡可因素来不出北疆,你是外地人,所以不知,这胡可因行事最是莫测,杀人救人全凭他的心意,是个正邪难定之人。不过,他另一重身份则是个杀手,这胡可因三字,若依了戎族的语言,乃是‘孤身一人的猎手’之意。”

姜白虹笑道:“这倒有趣,换成汉话这许多字,戎族话倒就这三个字。”

卓清文笑道:“戎族语另成一系,且不说他。从这名字就可看出,这胡可因素来独来独往,但此人倒也有一桩好处,你若拿钱请他办事,他必恪尽职守。”

姜白虹拍手笑道:“原来是个杀手,这可好得很了,你说,我要是请他杀天之涯的首领杨守,他会不会同意?”

卓清文一怔,随即笑道:“姜公子怎么想要杀杨守?”

姜白虹若无其事地笑道:“现在江湖上最厉害的两个组织,一个是江南的长生堡,一个是北疆的天之涯,可你又说胡可因不出北疆,那我只好想请他杀杨守试试了。”

卓清文道:“姜公子这般随意点评天下英雄的气概,想必自身也非寻常人物。怎的来了北疆?”

姜白虹道:“说来话长,我原得罪了江南的长生堡,因此想来北疆讨生活。”

卓清文摇头笑道:“旁人都是由北疆去往江南,姜公子却是由江南来到北疆,真真与众不同。”

姜白虹道:“北疆不好么?”

卓清文叹了口气,“就是我们,也是一直想去江南的。”

? 这次谈话之后,姜白虹就在这山谷中住了下来,卓清文对他并不遮掩什么,这军营中的一切,姜白虹也都知晓。他看出来,这些人中许多确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以姜白虹为人,确也喜欢这样性情的人物,每日里与他们谈谈说说,比武喝酒,颇不寂寞。

有一次姜白虹与两个中年汉子出去打猎,回来后把打到的黄羊烤了吃肉,其中一个汉子颇擅烹饪,他在那黄羊身上刷一层调料,再刷一层蜂蜜,又刷一层酒,如是者三,随后细细烤了出来,那滋味真是香飘十里。好几个人都围了过来蹭吃,连卓清文也笑着过来看了一眼,姜白虹招手道:“坐下一起吃罢!”

卓清文却摇摇头,笑着走开了,一个老兵道:“公子不行,他吃了不克化。咱们吃就好。”说着开了一葫芦酒,酒味极烈,姜白虹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给下一个人,心里却想:“若接过酒葫芦的是阿醉,那该多么好。”

这也不过是一转念事,他看着身边这些喝酒谈话的老兵,忽地想起一件事,笑问道:“都说北疆生活不易,可我看你们这里过得也还不差。”

一个老兵道:“早年的时候,我们过得确是不容易,那时候大家成日里在外面打猎,猎得毛皮卖到外面。咱们北疆气候寒冷,毛皮丰厚,外面的人便都得意这个。只是长安骑的人不似忘归,猎得的皮毛多有损伤,因此往往卖不上高价。”

姜白虹知道这老兵说的“忘归”,乃是当年玉帅手下的一支箭队,素以狠、准、远三字闻名,曾立下赫赫战功。便问道:“那忘归去哪儿了?”

那老兵道:“一部分被京里头那些个达官贵人搜罗走当护卫了,一部分被现下那个大帅留下了,唉!”

听得这一声叹息,姜白虹就知道现下这个旗大帅,留下这些忘归也不会用在战场上,多半还是充作了自家的护卫。又想长安骑当年何等威名,却沦落到打猎度日的程度,不免也是感慨。但他细想了一下那老兵的话音,便问道:“你方才也说是早年,想必是现下又有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