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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江湖

作者:岳不悔 | 分类:武侠 | 字数:271.5万

何谓对错

书名:执手江湖 作者:岳不悔 字数:6224 更新时间:2024-11-25 23:41:43

第二天一早,上官逸两人带着行李和赶过来的上官逸新任小弟,不对,应该说是第一任小弟—智空一起走向和君易凊约好的地方,一起下山,坐马车出发。

“这位小师父是……?”君易凊看了看带着一个小和尚一起来的上官逸,有点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在大光明寺呆了一段时间,几乎白吃白喝也就算了,临走了还要拐一个小和尚……你就不怕慧尘追杀你吗?

“额,这个是想下山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的土包子,不用介意。”上官逸很随意的说,带着一丝贬低的意味,很是看不起他的样子。

智空用余光瞥了瞥上官逸,并没有说话。

在外面不要乱说话,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说的话,不管是他们的还是我们的。

这是上官逸昨晚上的叮嘱之一,他记着呢。

君易凊看了看憨憨的小和尚,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和尚他有点印象,好像在大光明寺里地位还不低的样子,他想出来见见世面的话,跟慧尘一说,想来上官逸也拒绝不了,所以也难怪他这么不乐意。

“那就出发吧,他就跟你们在一辆马车?”君易凊想通了后,就告诉他要出发了,顺带着询问一下上官逸对小和尚的安排,看似是询问,其实是安排之意。

“嗯,当然,我还得好好照顾他呢。”上官逸带着无奈的说,很不情愿背负这个拖油瓶的样子。

“问题不大,上车吧。”君易凊笑笑,稍微安慰了一下他,就上了马车准备走了。

上官逸自然带着花想容和小和尚上了另一辆马车,等到岳正道姗姗来迟的骑上马,他们就正式出发,按照既定的路线往京都赶。

三个人上了马车后,上官逸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靠近出口的地方,让小和尚和花想容坐里面。

“路上还会有危险吗?”花想容看他明显带着防备的样子,有点狐疑,难道还有人能胆大包天的劫君易凊的车队……?不想活了?就算是魔教的人也该掂量一下的。

“说不准,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人无完人,他们的防备也不可能是天衣无缝的,不可大意。”上官逸自然也知道花想容的想法,毕竟他选择和君易凊同行就是看中这一点,安全。不是指人多就安全,而是高手多,队伍的综合实力强才安全!君易凊一行人里面的高手还是不少的,自然也就安全一点。

“也对,想要杀君易凊的人应该也不少,我们会不会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啊?”花想容点点头,虽然他们两个的处境很一般,甚至是很危险,但是君易凊的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吧?人上人又岂是这么好当的?想杀他的人更多,准备的肯定更加充分,手段更狠更绝,出手必定绝杀。

“这里终归是东海,而他是东海的宰相,凡王之土,必有护卫他之人在,更何况,有这么多人誓死护卫,送走一个君易凊还是绰绰有余的事情。那些人可能只有一次机会对君易凊做什么,他们不得不慎重,尤其是在他们在江南城已经失败过一次后,他们的机会就更少了。”上官逸解释了一下,没说出他对那些暗中保护君易凊的人的猜测,如果这次有人要动手的话,可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这样啊。”花想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旁边的小和尚眸子里也有一丝明悟,也许这就是师父让他跟着这家伙的原因吧,仅仅是一次赶路,就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这都是他没想到过,也没去想过的东西。

“刚刚我同君易凊说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而且你要记得,出了大光明寺后,不管我们和君易凊他们相处的看起来有多和谐友好,都不要过于相信他,提防他一些比较好。逢场作戏终究只是逢场作戏,也许他是认真的,也许他不是,立场不同终归是立场不同,他侍奉君主,与我们之间或许能当朋友,却不会是永远的朋友,有一天时代变了,利益冲突了,也许就成了敌人。其实这句话不仅仅是说他和我们,你和我们也一样,世事无常,会出现怎样的变故谁也不清楚,料不到,现在你可以信任我,但是经年以后能否信任我就不一定了。”上官逸转而对小和尚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他教小和尚的第一课,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是君施主在大光明寺的声名向来很好,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不摆什么架子……”小和尚小声的辩驳,他怕别人听见,也因为自己现在要听上官逸的命令而底气不足,但是他还是说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想说什么诋毁他的话,但是你得知道,你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而他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他是什么样子的不能只看表面。他在大光明寺里固然是这样的,但是出了大光明寺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能镇住满朝文武,一国百姓吗?”上官逸最后两句反问,问的小和尚哑口无言。

小和尚再缺乏常识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难以想象君易凊的其他面目。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后你就懂了,人心难测,一上来没必要就进行这么难的事情,尤其还是君易凊的心思,你要是真能把他摸得很透彻,你也不会跟着我们下山了,自己就能像你师父希望的那样独当一面。”上官逸劝了一下他,如果君易凊这么容易被小和尚看透,他就配不上这三个字。

何谓对错

其实有的话,他还是没有说的很明白,比如不把小和尚的真实身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君易凊面前,就只是为了不让君易凊注意到小和尚,然后加以讨好,献殷勤什么的。政治家对未来的投资眼光也是衡量他是否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君易凊在这方面做的无疑是很好的,如果他知道小和尚是慧通唯一一个弟子,知道是慧尘百般要求上官逸带他下山历练的话,他就不会这么不上心了。

毕竟在你一直想拉拢的势力的下一代核心领导团体里有一个很倾向于你的人,这是怎样的助力,不言而喻,为此付出一些代价都是很合理很合理的。

至于小和尚能否成为这样的一个关键人物,换成以前,上官逸还不能确定,哪怕是知道小和尚是慧通的弟子了,也一样。因为大光明寺的职务又不是什么禅让制,师父是住持,是院首,他的弟子就一定能接任这个位置吗?不,不一定,有才者,有德者居之。因此哪怕君易凊查到了小和尚的身份也不会太在意,般若堂里面有能力接任般若堂院首的天才还有,比小和尚表现好的人,也有,小和尚是这个身份的备选者,却不是唯一备选,甚至不是最佳备选。

但是慧尘那样拜托上官逸之后,从他的意思里,上官逸能听出来,也许在慧尘心里,对于般若堂的下一任院首已经有了人选,接下来的问题是他能否胜任这个职位。如果上官逸能把他扶起来,那慧尘就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会一步步的安排小和尚上位;但是如果小和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就只能换人来接任了。

这件事他知道,慧尘知道,慧通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其他人包括小和尚在内自然都不知道。所以他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太危险了,比如说让魔教知道了的话,以他们的手段进行蛊惑,说不得将来大光明寺就会被内部捅刀子,受到重创。

“好的。”小和尚似懂非懂的说道,很是乖巧。

达者为先,虽然上官逸是在这方面胜于他,有点不耻,但是他还是拿出了尊敬师长的态度来对待上官逸。

“对了,你似乎没说我们要去京都做什么呢。”花想容在上官逸“教孩子”的时候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这个问题。

“额,先去送一封信,不过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事后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呢,不会轻松了。”上官逸并没有说的很详细,因为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送信啊,果然不简单。”花想容煞有其事的点头。如果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封信,那让谁送都行;但是差了专人送的,尤其还是那种很有能力的专人的话,事情就很棘手了,后面必有麻烦事在。毕竟杀鸡不用牛刀的道理深入人心,但是差遣上官逸送信的那人依旧选了上官逸去送,有多麻烦,她都有预感了。

“送信…有什么难的吗?难道他们两个都是传说中的路痴,找不到路?”小和尚在心里嘀咕,不太明白两人为什么担忧,不过也没问出来。

多听多看多思考,在事情结束之前尽量理解我们的思维,有不同的看法也可以提出来,事后不理解可以问。

这也是上官逸的教诲,小和尚同样记着。

他的优点就是,对于要信任的人说的话,都记得很牢很牢,并且会按照他说的做。以前是对师父这样,现在是对上官逸。

一晃两天过去了,平淡无奇的两天,没什么人打扰他们这支队伍,也没有关哨敢太过阻拦,稍微检查一下也就放行了。

不怪他们玩忽职守,只能说他们惹不起君易凊,他们的上司也惹不起,让君易凊发怒的话,哪怕君易凊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一定会有人因此付出血一样的代价,以此作为惹他生气这件事的交代。哪怕人人都知道大人物不会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生气,可该有的畏惧却是无法消除的。

君易凊习惯了这样的情景,他的侍从也是习惯了的,在这个年代里,人与人的平等从未实现过,君易凊的侍从就是要比其他人的侍从高一等。

所以在他们进入一个大城—汉昌的时候才会这么惊讶。

他们是将近午时进入汉昌的,和前面的关哨一样,守门的士官看见侍从递过来的令牌和文书上的字,手都颤抖了一下,直接让人把城门大开,让他们进去。

君易凊他们坐在马车里看着城门外的士兵,其实是有些疑惑的,毕竟这个数量其实代表了汉昌戒严,就像当初江南城戒严一样,只不过并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比平常严肃了一点点。不过他也没打算管,他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尽量快点赶回京都比较好,汉昌的事情交给汉昌的镇守来管就是了,最多也就是之后发个文书问问情况。

但是当他们进城走了一段路后,奇怪的情况就发生了:

无数人拦住了他们的车队,哪怕是侍从下马驱赶也不听,甚至越来越多,让车队寸步难行。这样的情况在那些有些眼力和消息的人猜到这是君易凊的队伍后更加恶劣,车队被人群层层围住,再也无法往前半寸。所有侍从下马护住马车,防止人往这边冲。

何谓对错

“什么情况?”君易凊在马车里问,他原本以为只是路过热闹的大街,一时走不动,侍从会处理好,但是没想到对方的目标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他,这么有目的性的引导群众围住马车未免太着急了点吧?

侍从刚要回答的时候,只听“噗通噗通”的声音接连响起,一个个百姓跪在地上,嘴里喊着“求大人救他一命。”“他没错。”“他不该死。”等等,场面极度混乱。

“诶。”上官逸在后面的马车上听见这些话后,心里就有了些许答案,怕不是又是什么案件出问题了吧?只是这推动者不简单啊。

“你们在这里等一等,千万别露头,我出去处理一下。”上官逸吩咐了他们一句,自己走出了马车。

他出来的时候,岳正道也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后,上官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岳正道无奈的笑笑,伸出双手,手掌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

其实他们两个出来,只是把事实了解一下告诉君易凊罢了,是两个纯粹的工具人。至于君易凊为什么不出来,主要是他们三个都怕,怕君易凊出事。

既然知道了对方在针对君易凊,还让他出面,难道不是傻子吗?如果对方手里也有类似赤影金帖一样的杀器,君易凊生还的可能性真的不高。

当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的时候,岳正道随便点了一个人问起来前因后果,就是为什么要拦住他们,跪下又是所求何事之类的,而上官逸也在旁边帮腔,问着一些细节。

由于两人的衣着打扮都很不凡,不像是什么侍卫,而且都是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很像是什么高级官员,加上岳正道说了会反馈给大人,所以这些百姓也是乖乖的回答了这些问题,当然,回答的是他们知道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就没人能回答了。

其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很简单,拦住马车是因为之前君易凊一行人进汉昌的情况落入了有心人眼里。

试问能让城门守卫查都不敢查的,看了文书令牌直接放行的人有几个?这些人莫不握着东海至高的权柄,镇守一方或者长居京都,可能来到汉昌的可能只有君易凊了,这个排除法不难做,有人猜到也不让君易凊意外。让他意外的是这些有心人把消息传给了平民百姓,导致了这场事故。

这些平民百姓要的,其实就是公道。

千人,万人俯地,为的只是一个公道。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他们没有办法,哪怕他们知道可能是官官相护,也只能求君易凊,只为了那一线可能拿到公道的机会罢了。

许多年前,汉昌有一大善人陈实,家庭富贵,有一妻一子,好做善事,就是那种遇见不平会出手相助,旱年,大灾的时候会出钱出力的赈灾,对平常人来说犹如活菩萨一样的人。

但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他们因此得了名声,也因此得了祸端。

大善人陈实被人坑害,死在了牢狱中,所有家产表面上是充公,其实进了别人的小金库里。妻子原打算为丈夫守灵后带着儿子回娘家,因为汉昌容不下她们母子二人了!可惜,贼人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因为她有些姿色,所以…

最终母亲也被逼得带着贞操撞死在了灵堂,宁死不从,而她的儿子也不翼而飞,自那天起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这是何等的冤屈,何等的怨恨啊!凡有良知者,莫不愤怒,万人血书上诉官府被驳回,再往上诉,去京城也没有用,官官相护,状书送不到皇帝面前,就算是最后寻得了一位官员亲自在皇上面前揭露此事,也被人诡辩成陈实走私得了暴利发家,被官府查实,才有了这一连串的事情。

事情被扭曲成了另一个模样,加之多数人支持诡辩的说法,包括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还拿出了伪造的证据,结果如何,自是不用多说。

那个好心的官员也被降职处理,后来出了意外,死掉了,至于怎么出的意外,不必明说。

事情就这样被压下来,受过陈实一家恩惠的百姓愤怒,却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再后来东海变故,大家都有点自顾不暇的样子,这件事慢慢的就被压下来了,只不过最近又出了新事故:

那些欺凌陈实一家的恶霸被人杀了,手段相当的残忍,一开始满城惶恐,没人往这边想,毕竟是陈年烂账了,只知道不断地死人,而且没有规律,但是后来真相浮出水面后,大家却只想拍手称快。

杀人者相信你们也猜到了,就是那个当年不知所踪的陈实的儿子陈道,他不知道怎么逃得一命,又是去哪里学得了一身本事,完成了这样一个惊天逆转的大案。

天不予我公道,我自己来取!

这件事再次轰动了汉昌,只不过,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陈道杀了那些人后去自首了,坦坦然然,没有半分隐瞒,如何杀的,什么时候,为什么杀人,都交代的妥妥帖帖,没有半分隐瞒。

除了他自首这件事让很多百姓不太满意外,没有百姓觉得他做的不对,毕竟他没有滥杀无辜,针对的就只是自家的仇敌,恶贯满盈的罪人!

但是作为判决一方的官府自然是不满意的,他们认为既然你都要死了,不如就把之前的锅一并背下来,大家都好过。

是的,他们给陈道判了死刑,原因是杀人偿命。

他们认为陈道该死,断了他们财路;他们想让陈实一案彻底画上句号,永无翻案的可能性;

陈道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他父亲一生做的善事不知多少,从未做过罪孽深重之事,走私?这罪名怎么可以安在他父亲头上?他这一笔画押下去,他父亲一生的付出都如江水东流一般,无事发生过,剩下的只是骂名,为了他们一家奔走的那些人,死去的那些人也没有了意义,他能这么做吗?

他不能!

他都要死了,怎么可能再往父亲身上,往其他正义的人身上捅刀子?

陈道不愿意,那就屈打成招呗,官府的老套路。

但是陈道不愧是那个靠一己之力带给整个汉昌恐怖阴影的男人,他到最后也没有屈服。

官府也烦了,直接定了今日午时斩首,反正陈年旧案,也没人能翻局,就算是有憨批要做这种事,也未必能捅破天,上面有人,不慌。

对百姓来说,这样的事情,许多年前发生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他们依旧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别人帮忙,祈求上天给予一个公道。

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们认为陈道没错,若是杀人偿命,为什么,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不死?若是不必的话,陈道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听完他们的话,看着讲述的那个人泪流满面的呼喊着公道的样子,上官逸和岳正道都沉默了。

何谓对错呢?

大概是,权力吧?

这件事,他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决定,他们两个,也是打工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