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情深的一幕，却看得谢琉璃心里咯噔一下。

魏招娣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自己是自愿卖身的。不过看她这大义凛然的样子，被父母卖身和自己主动，也都是一个意思。

招娣招娣，她的名字就是为了呼唤弟弟的到来。

东南沿海有些落后的村庄，依旧坚信给女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会生出儿子，把姐姐身上插满针会生出儿子，在海边的碎石上一下一下打死女儿就会换回儿子。

谢琉璃心里很同情魏招娣，她老是听话，从小就被教育什么都是弟弟的，自己活着就是为了弟弟。自己已经死了，为了弟弟和家人的关系，她还隐瞒了最重要的真相。

“姐姐，你看看我，姐姐。”年轻的副将已经满脸泪水，他失魂落魄的，就像一个失去挚爱的孩子，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犀角香的帮助下，他终于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姐姐，美丽，纯洁，眼神中充满爱意，就像她小时候照顾他时。他伸出手来，想摸摸姐姐的脸，手却畅通无阻的穿过了姐姐的身子。

魏英杰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不承认也不行了，他的姐姐，早就化为了一对枯骨，眼前的不过是她的鬼魂。

“阿杰。”她轻轻唤他，像他无数次在梦里听过的那样，“我是你的姐姐，生下来就要关心你，保护你，爱着你。为你牺牲我心甘情愿，不要去埋怨父母和旁人，现在我跟着谢神官修炼，迟早有一天可以洗清罪孽，重新轮回，我们之间的姐弟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姐姐，不，我不要。”魏英杰虚虚的捧着她的脸，“你说尽，我不想尽。这一世是我欠你的，下一世我给你当哥哥，换我来照顾你。”

谢琉璃看到，魏招娣听到这话时身上的血腥气和煞气都开始逸散，就像是被醍醐灌顶，她唇角微抬，眼底却划过泪光，然后周身散发出一丝薄薄的光亮。

月歌匆匆忙忙跑出来：“坐化。主人，招娣的功德已满，冤孽已除，她要去轮回转世了。”

曾经当过鬼奴的厉鬼若是想转世轮回，必须得得到自己主人的首肯，谢琉璃望着魏招娣，见她含着泪点点头，也就滴出鲜血解除了和她的契约。

一时间金光大盛，魏招娣化为光点四溢前的瞬间，那虚影换着地上大哭的青年，就像是在紧紧拥抱着对方。

他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来世，但是魏英杰永远愿意偿还自己对姐姐欠下来的债。

魏招娣完全消失之后，他站起身擦干眼泪，对谢琉璃道：“谢神官，树下去追查咬尾蛇的线索了，借此别过。”

谢琉璃点点头：“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来找便是，我不会不管的。”朝廷追缴过咬尾蛇几次，但每次都成效不大，可见这个组织绝对有高手坐镇，谢琉璃也想会会这群丧心病狂的人贩子。

——

通天阁高九丈九，这里比皇宫还要神秘莫测，引人遐想。

也比皇宫还要奢华昂贵，玉山公主宝贝的夜明珠，这里个个拳头那么大，随意散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三皇子手上的水胆玛瑙，这里处处可见，还比盆还大，被设计成了盆景和摆件。走进了，甚至可以看到了里面的水纹。

九祭神官苏岚赤着脚，走在华贵的波斯花纹地毯上，满心却只有厌恶。她受够了，一时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忍耐，那个庆国地位最高的男人，那个传言中最宠爱他的男人，那个魔鬼。

很多时候，苏岚甚至一想到对方，就感到一阵恶寒。

她知道这天下没人知道的秘密，她知道那人绝世无双，受人爱戴的姿容下，藏着多么邪恶暴虐的灵魂。

今日是朔月之日，每月的这一天，那人若是在京都，必然会召幸她。

听起来委实好笑，她一个堂堂九祭，连庆晟帝见她都得和颜悦色，可是她却要像一个妓女一样，去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要想方设法讨对方的欢心，一心一意，不敢露半分马脚。

她只能自己承受这恶果，因为是她当年自己选择了和魔鬼的交易。

但她最近实在是要厌恶死了，尤其她自以为的盟友谢琉璃过的很好时。她怎么能完全屈服了呢，想到这苏岚浑身一激灵，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了鬼王？岂有此理。

越靠近曲觞的房间，苏岚的脚步越慢，可是她再不愿意，也得进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听到门里传来一丝细细的，呻吟声。

她陡然一惊，然后伸手推开了门，眼前的画面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以至于苏岚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知道私下里冰清玉洁谪仙之姿的大神官会有多荒唐，但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人懒洋洋的斜倚在软塌上，任由身上完全雪白的女子躺在怀中，那女子仿佛是一只小猫，柔顺乖巧，又像水一样，细腻柔顺。

可偏偏，那张发出呻吟的女人，长了一张和琉璃姐姐一模一样的脸！

第一眼，她差点都要怀疑他用了什么手段将琉璃姐姐捉了过来侮辱，可是仔细一看她就明白了，虽然他身上柔若无骨的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没有谢琉璃的眼神。

她乖巧，听话，懂得谄媚和讨好的眼神中，丝毫没有谢琉璃的坚韧，倔强，和不妥协。

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代替品。

见苏岚进来了，曲觞轻轻一笑，随手将身上的女子推到地上，那女子就像失了魂魄似的栽倒在地，果然不过是个傀儡。

他大约找来和她相似的女子略加改造变成了她的模样，这种亵渎，也让苏岚觉得浑身恶心。

“你瞧瞧你那藏不住厌恶的眼神。”曲觞嘲笑，“我喜欢上了别人不好吗，那样你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苏岚心想，即使想要解脱，我也不想看你伤害琉璃姐姐，哪怕她不愿意帮我。

但心思终究只能是心思，苏岚换上一张乖巧的笑脸，跪了下来：“师父，您又说笑了。”

曲觞闻言又笑，从善如流的托起她的下巴细细摩挲：“我要是说我没说笑呢？”

“师父？”被按住了脊椎的苏岚一颤。

“若我说，我当真是看上了那个谢琉璃呢？”曲觞脸上的笑容逐渐绽开，像一朵逐渐盛放的，邪恶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