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四洞的人马早早地从各自山寨出发，到约定好的地方集合。

一处山坳上，四个山寨的当家人立于前方，他们的身后各自排着一条长龙。那些人松松垮垮地站着，没有一点纪律，但却有一个相同的特点——凶神恶煞。

每家三百，一共一千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精锐。

属于黑风洞的那队人马前，白仁骑在马上，一边挥舞着长鞭，一边指着前方吼道：“兄弟们，那里就是虎牙洞的地盘，你们尽情地去屠戮吧！我要虎牙洞的平民至少死三成，都给我杀，杀，杀！”

然后，三道类似的命令紧随其后。

“千叶洞所属，杀！”

“麻爪洞所属，杀！”

“锐石洞的兔崽子们，给我放开手脚冲吧！”

话音刚落，那些土匪们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这些家伙一边跑，一边骂街，整个场面十分乱。

“哈哈，老子这次要十个姑娘！”

“嗷，我要杀人，谁也不能阻我！”

“钱，老子要抢他娘的，哈哈哈！”

……

他们收到的命令一致，只要杀百姓，杀得越多越好。

对于稍有良知的武者来说，这是丧尽天良，他们宁死也不会做。

然而，这些人是无法无天、无情无义的土匪，所以他们在尽情欢呼，甚至觉得天上掉馅儿饼了。

因为按照默认规矩，你可以无缘无故地杀几个泥腿子，但却不能大开杀戒。大家要靠压榨这些泥腿子享受生活，你把他们杀光了，谁来伺候大家？

人一过百，人山人海，一千两百个悍匪齐刷刷地往前冲，场面十分吓人。

各洞的领头人站在原地，白仁看着前方的人海，感慨道：“这就是咱们四洞联合的力量，真是壮观啊，各位觉得对吗？”

“白寨主好雅兴，但是我们姐妹是粗人，便不奉陪了。”这声音柔弱悦耳，再看其主人，却是一个身穿红色翠烟衫、肩披绿水薄烟纱的漂亮女人。

白仁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又马上恢复平常，笑着道：“红当家想走，随意就好。”

原来那女人是红琮，青琮的亲姐姐。

马儿滴答答地走，没过多久，红琮与青琮已经到了第一个村子。

刚进村口，一个死人趴在路上，眼中带血、不曾瞑目。进了村子，各种死人也逐一出现。

肚子刀挑开的男人，死后的面目狰狞；头被砍掉的死人，已经看不清大致年龄，仅能从娇小的骨架看出是个女人；甚至于，还有嘴巴张得老大的孩童，死前仍在哭泣……

匪过如梳，惨不忍睹。

青琮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朝前面的红琮问道：“姐，我们这么做对吗？”

“不对。”红琮头也不回地答道，“但不这样，你又能如何？救他们吗？”

青琮眼中有些湿润，她是不同意这次行动的：“我们可以不参加这次的行动，顶天不过少一些财宝和宝药罢了。”

前面的马停了下来，等到青琮跟上去，红琮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傻丫头，别孩子气了。这里是卧虎山脉，你不吃人，像白仁那样的狼就会吃你。”

“那……那我们就离开卧虎山脉。”此刻的青琮更像没有了青辣椒的狠样，反而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姐姐，我们姐妹俩都是二流武者，去哪里不能谋生啊。”

“等离开了这里，我们姐妹都找一个靠谱的男人，然后两家挨着住。然后，我们再生两个小宝宝，相夫教子一辈子。”

“姐姐，你说好不好？”

青琮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她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了，但直到今天才说出来。

“哼！不行！”

红琮想都没想地拒绝了，温柔的表情陡然转冷：“千叶洞是太爷爷、爷爷还有爹三代人的心血，你说放弃就放弃，你知不知道这是不孝？”

“姐……”一道长长的嗲音之后，青琮撒娇道，“求你了，答应我吧。”

“绝对不行！青琮，你想都不要想。”

屡试不爽的撒娇大法竟然失效，青琮的脸上一僵，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以往，她只要一撒娇姐姐就会心软的。

她正要瘪着嘴巴生闷气，耳畔突然传来姐姐的声音：“青琮，五米外的井里有人，你去杀了他。”

“姐，你……”青琮怔住了，她刚说不想滥杀无辜，姐姐竟然就要她去杀人。

红琮脸色一冷，指着那口井命令道：“去！”

滴答！

一滴滴泪水从青琮的眼中流下来，她像木头人般僵硬地走到井口，然后看到一个惊慌的少年。

他站在打水的桶里，泪水在眼中打转，哭着喊道：“姐姐，求求你不要杀我！”

这时，远处也传来一道声音：“青琮，动手！”

刺啦！

青琮下意识地发出一根雨花针，亮光一闪，那个少年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红点。

扑通，井水溅起，尸体掉了进去。

青琮站在原地发愣，她不是没杀过人，但她从来没杀过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

然后，红琮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劝道：“妹妹，你要记住，在这卧虎山脉绝对不能心软。”

青琮眼一红，“啪”的一声甩开红琮的手，翻身上马朝远处跑了。

“红琮，我恨你，我没有你这个姐姐！”

然后，一个护卫走过来：“寨主，要去追二当家吗？”

“不用了，先让她冷静一下吧。”

望着那道远去的青影，红琮的眼中闪过一丝忧愁。

她的这个妹妹太嫩了，总是坚持不伤无辜的原则，但是在卧虎山脉又能有什么原则？

卧虎山脉真正恐怖的地方不是厮杀与在生死边缘挣扎，而是同化。

每个人都在吃人血馒头，唯独你不吃，他们会怎么办？把你做成人血馒头。

唯有成为魔鬼，才能和其他魔鬼共存。

然而，当吃下第一口人血馒头，那便意味着同化的开始。

那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的过程，但你却又无能为力，这岂不恐怖？

红琮想要妹妹活下去，所以她想逼迫青琮适应卧虎山脉的生存法则。

她会恨自己，她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但她至少不会死，那么红琮便不会后悔。

事实上，她并不在乎千叶洞的基业，她更在乎青琮。继承千叶洞，不过是她保护妹妹的一种方式。

“妹妹，只有宗师强者才能摆脱卧虎山脉的魔鬼生存法则，我们只能适应啊。”

“我又何尝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你可知道离开卧虎山脉的人都死了？外面的人容不下我们，若是再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到那时，我们要面对是卧虎山脉和外面江湖的双重绞杀，又怎么可能有一丝活路？”

良久之后，红琮叹了一口气，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疲惫。

“或许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青琮，你……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