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灯光昏暗，瘦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老头拉进了1间软卧包间里。

老头对他挺客气，指着1个下铺对他说：“请坐吧。”

瘦猴1面打量着包间里的摆设，1边狐疑着坐下来。他虽然没少坐火车，但还从没有进入过软卧包间，相对于他平时坐的又脏又乱的硬座车厢来说，这里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了。

车窗两边，各有1个上下两层的卧铺，卧铺坐上去比沙发还柔软，还舒适，床上的白色被褥看上去既干净又暖和。关上门后，房间里十分安静，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打扰。

瘦猴坐的床铺边放着1个大行李箱，对面卧铺下有1双女式高筒靴，他1抬头，这才看见对面上铺躺着1个人，身上盖着被子，脸朝里，背对着外面，看身形，像是1个女人。

老头朝这女人指了1下说：“这个是我朋友，她已经睡下了。我们喜欢清静，所以把这个包间里的4张票都买了。”

瘦猴点点头，心中安道：看不出这老头还挺有钱的。

这时候，动车售票实名制刚刚实行，普通列车购票还不用身份证，所以1个人同时购买同1趟车的数张车票不算稀奇。

老头又说：“现在才晚上8点，这么早我睡不着，所以就想吃点儿东西，小酌两杯，可是1个人喝闷酒感觉又没什么意思，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蹲在那里，所以就拉你进来陪我喝两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对吧？”

瘦猴这才看见窗户下的茶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袋装食物，从花生、饼干、火腿肠，到辣鸡爪、酱板鸭，下酒菜十分丰富，桌子下边则放着两瓶2锅头。

瘦猴平时就好酒，这时看见这么多吃的，还有好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搓着手说：“老爷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吵着你朋友？”他朝对面上铺看了1眼，那女人睡在那里，1直没有转动过身子，估计是睡熟了。

老头说：“没事，她睡得沉，我们吵不醒她。”

说完，他从桌子底下拎起1瓶2锅头，拧开盖子，递给瘦猴，自己也拿了1瓶在手里，跟瘦猴碰了1下酒瓶说：“来，先干1个。”

两人仰起头，拿着酒瓶干了1大口。

瘦猴咂着嘴巴说：“这酒劲头大，确实是好酒。”

老头说：“那当然，这是正宗52度红星2锅头。你要是嫌劲大，暖水瓶里有白开水，要不要我给你来1杯？”

“怎么会？”瘦猴拍着胸脯说：“度数越高，喝着越过瘾。来，我敬您老人家1个。”他拿着酒瓶跟老头碰了1下，好像是要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的酒量1样，他特意“咕嘟咕嘟”地连干了几口，虽然喉咙被烈酒烧得发痛，但他还是强行忍住，连眉头都没有皱1下。

老头笑着说：“好小子，酒量不错嘛，看来我找你陪我喝酒，是找对人了。”他把1袋花生米和1袋鸡翅推到瘦猴面前，“来，别光顾着喝酒，吃东西，吃东西。”

瘦猴也不跟他客气，抓起1只鸡翅就往嘴里塞。

两人边吃边喝，边喝边聊，很快就混熟了，也喝开了。

瘦猴本想问问这老头的来历，还有他跟这睡上铺女人的关系，但后来1想，如果自己开口问了，老头肯定也会问他的身份来历。

他是1个混在道上靠妙手空空的伎俩混饭吃的小偷儿，还是不要在这来历不明的老头面前多嘴的好。

因此，瘦猴忍住心中好奇，1直没有开口询问老头的身份，只是拿眼睛瞄了几下对面上铺的女人，心想，这女人倒是睡得挺沉的，从我进来，就没见她翻过身。

老头酒量似乎不错，不断地跟瘦猴干杯，很快两人手里的酒瓶就见底了，老头没有丝毫醉意。

瘦猴却顶不住了，不但头昏脑胀，而且睡意也涌上来了，哈欠连天，眼皮似有千斤重，1不小心，就趴在了桌子上。

老头推了他1把，说：“喂！怎么了？这就醉了？”

瘦猴急忙坐直身子说：“哪……哪有啊？就这点儿酒，想灌醉我？还差得远呢！还有酒没？咱们再干1瓶。”

老头说：“酒还是有的，但我想请你帮我做1件事，做完再请你接着喝。”

瘦猴拍着胸脯，喷着酒气说：“好！有什么事，您老人家尽管吩附，上刀山下火海，我瘦猴要是皱1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老头朝自己的上铺指了指，说：“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女人从火车上扔下去。”

“什么？”瘦猴以为自已听错了。

就见老头说完话，1转身把上铺的女人抱下来，放到下铺。

瘦猴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脸，居然就是自己在厕所门口遇到的那个富婆。

富婆脸面肿胀，皮肤暗紫，两只眼睛向上翻着，看上去异常恐怖。

再仔细1看，女人脖子上有1条明显的勒痕。

瘦猴蓦地反应过来，惊得跳起来，颤抖着声音说：“她……她已经死了？”

老头点头说：“是的，所以我才要请你帮忙把她扔下去。”

瘦猴又1屁股坐在卧铺上，摇头摆手，说：“不……不！你……你这可是杀人啊！”

老头冷笑道：“嘿嘿……既然你不帮我，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这是1列“k”字号的绿皮车，车窗玻璃分上下两块，窗户是可以自行打开的。老头用力提起下面的1块玻璃，打开车窗，1股寒流立即涌进来，瘦猴激灵地打了个寒战。

窗外的铁轨下，是1片收割过的晚稻田，因为连日下雨，田中积满了白晃晃的雨水，1个个收割过后留下的稻茬子露出水面，看上去像是1个个黑点。老头抱起那富婆的尸体，先把她上半身伸出车窗，然后抱住她两条腿，用力向外1掀，尸体便从窗口掉下去，落在路基下的水田里了。

瘦猴隐约听到尸体落水时发出的“叭”的1声水响，但那声音很快就被车轨的咣当声掩盖了。瘦猴被老头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妈呀，杀人了！”他叫了1声，转身欲跑。可是他早已喝得晕头转向，两条腿软绵绵的，居然连迈步的力气也没有了。

老头盯着他“嘿嘿”1笑，说：“别吵，好好睡1觉吧。”瘦猴被2锅头灌晕的脑子尚未反应过来，后脑勺就挨了老头1记重拳，脑子里轰然1响，就昏倒在卧铺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瘦猴仿佛是做了1个梦，1个长长的梦，他梦见自己被关在1间狭小的黑屋子里，4面8方都是硬邦邦的墙壁。恐惧像潮水1样将他淹没。他想叫，却发不出1丁点儿声音。他想动，但手脚被缚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所以奋力挣扎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1阵敲门声······

他猛然睁开眼睛，第1感觉就是头痛，整个脑袋像是炸裂般地痛。然后，耳边有1个声音，1直在反复响着，咣当咣当，他听出来了，那是火车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被1团黑暗包围着，列车似乎正行进在城市中，外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地照进来，他隐约辨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应该是1个火车的软卧包间，两个相对的上下层卧铺，自已躺在下铺。他的目光移动着，看见了窗户边的茶桌，桌子上凌乱地堆放着1些花生壳和鸡骨头，桌子下面有两个空酒瓶······

就像短路的电线突然通了电1样，瘦猴猛然从卧铺上瞬间弹起。他按亮电灯，包间里的1切，还保留着他被打晕前的样子，对面上铺的被子掀开着，那个富婆的鞋子还摆在下层卧铺底下，但那个杀人抛尸的红发老头和那个大行李箱都不见了，只剩下他自已1个人稀里糊涂地留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头给他挖了个陷阱，要把这杀人抛尸的罪名嫁祸到他头上？可这也不对啊，自己跟那女人完全扯不上关系，嫁祸给他，也没有人相信啊！再说谁不知道他瘦猴只图财不害命，警察1查就知道了。

这么1想，瘦猴觉得他自己跟这起命案应该沾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心里反倒不怎么害怕了。瘦猴喘1口气，朝车窗外瞧了瞧，外面只有几点0星的灯光，也不知道现在是晚上几点钟了，更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火车有没有停靠过什么站，要是中途还没有停过车，那个杀人的老头说不定还在车上。毕竟人命关天，他觉得自己应该报警。他跑到门边，正要开门，门外忽然响起1阵敲门声，他吓得1哆嗦，下意识地靠紧房门，问道：“谁？”

“先生您好，我是列车员。”门外响起1个女人的声音。

“现在我们要为乘客换卧铺牌，请您配合，谢谢。”

瘦猴松了口气，打开房门，门口站着1位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列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