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宫事毕，凝霜匆匆往蓬莱殿而去，跟萧时衍汇报此事情况。

一路上她倒是想清楚了。

皇后若没有事，便皆大欢喜。

皇后若出事，她必定先得稳住心态，先发制人。

领着后宫妃嫔一同上奏萧时衍，请求立云妃为后。

接下来的日子才足以安生。

回到蓬莱殿，萧时衍已换上寝衣躺在了床上，凝霜也去了偏殿沐浴更衣，一回来也慢慢爬上床，窝在男人怀里。

今日之事实在惊险。

她将事情一一与萧时衍讲明，萧时衍久久不能言。

“就这样吧。”萧时衍道：“依照朕最先说的法子。”

秦夫人与林太医一同处死，抓住秦老夫人与若干涉事宫女太监，一并处置了。

秦尚书革职，永世不得再入京城。

不论前朝后宫都是一场大动荡。

所幸今日凝霜反应迅速，将消息给封锁了，如今秦夫人与旁人通奸之事并未传出宫去。

在宫里流传，也足够让萧时衍颜面大跌了。

萧时衍揉揉眉心：“朕应当一早就将她处置了！”

“陛下还是别一早了。”凝霜道：“哪有宫规说妃嫔假孕就要处死的，不都是幽禁起来，使其孤独终老一生，若幸运，倒也还有复宠机会。”

只是秦夫人没听懂萧时衍的话，还真以为自己怀上孕就能出来复宠，因此才铤而走险走上绝路。

凝霜抱紧了男人，在他身上蹭了蹭。

“皇后今日突然去揽月宫的事情必有蹊跷，定然有人在从中挑唆。”凝霜道：“甚至料准了秦夫人会发狂弄伤皇后，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萧时衍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嗯，朕知道了。”

毕竟一个能在他跟前说自己确实与秦夫人有仇怨的女子，哪里会因为突发的善心去瞧她。

一是秦夫人正在幽禁，若皇后想亲自去瞧，不论怎样都会与他说一声。

二是皇后也心中有数，只会派贴身的宫女前去瞧瞧情况。

云妃与李妃，嫌疑最大。

他撩起凝霜的头发，“权利斗争后宫自然也不会缺席，有人因权利失去一切，也有人因权利失去理智。”

他当初觉得云妃不适合当皇后，只是云妃在某些方面的处事上优柔寡断一些，并且无法如沈皇后一般在前朝给他提供帮助。

现在看来，为了能登上后位，不惜算计，实在是萧时衍小瞧她了。

凝霜抬起头看他：“嫔妾只说万一……万一当真皇后娘娘……陛下不如就立云妃姐姐为继后吧。”

“为何？”萧时衍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沉沉。

凝霜无奈地笑了一下：“因为嫔妾是北羌人。”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俱是堰朝人，她也该是堰朝人。

如今她名义上是北羌人，那也只能是北羌人。

凝霜攀住了萧时衍的身子，“臣妾也不想让陛下为难。”

他实在是太累了，接连出了那么多事情，已经够一团糟了。

若是还为了让她当上皇后，跟朝臣争吵，实在没有必要。

萧时衍心里也门清，凝霜想要当上皇后便困难重重。

北羌昔日在中原地带烧杀抢掠，不断屠城，血流遍地，后头又掳走众多堰人，中原百姓早已对其恨之入骨。

凝霜这身份，别说朝臣反对，百姓也定然会将凝霜给生吞活剥了。

最大的难点是凝霜这身份。

若是找到其亲生父母，说不准一切也会迎刃而解。

连萧时衍此时也不禁皱起眉，心中暗暗责怪去探查之人，为何会如此无能，竟是连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两人在此刻商量皇后走之后的安排，未免也足够冷血无情。

可实在没有办法，若上位者因此事倒下，只怕底下也会跟着乱起来。

萧时衍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皇后会没事的。”

她也希望皇后安然无恙。

可此时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这祈祷。

甚至一闭上眼，便是皇后苍白的脸颊，和她今日摸到的……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手。

那双手曾执起笔，教她写字，教她处理宫务，教她如何跟着萧时衍批阅奏折。

若是去了……

凝霜不自觉眼角湿润了些许。

萧时衍慢慢吻去了她的泪水。

后头关于凝霜一系列事情……也还需要去做。

皇后走了，四妃之位定然会空出一个。

那日在船上戏言，瞧凝霜表现好，便将“宸”字作为其封号。

现如今也要提上日程。

当不得皇后，总要让众人知晓凝霜在其心中地位。

万不能让旁人欺辱了她去。

揽月宫传来秦夫人与林太医服毒自尽的消息。

萧时衍慢慢哄着凝霜睡着。

一闭上眼，凝霜就梦见了沈皇后，不，是沈舒韫。

两人在大漠茫茫的边疆相见，沈舒韫身着将军盔甲，刀刃寒光照在了凝霜脸上。

她好奇打量凝霜，忽然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走丢了？”

凝霜茫然地抓住她铠甲一角，却好像隔着迷雾，仿佛一松手，这人就会远去。

她带着凝霜四处奔走，终于替她找到家人，笑着摸摸凝霜的头。

“你我也算有缘，那我再送你最后一件东西吧。”

凝霜却忽然醒了。

蓬莱殿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她躺在了萧时衍的怀里，心猛然抽痛起来。

凝霜颦眉，捂住自己的心口，死死咬住了唇，仿佛这样才能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疼痛。

萧时衍起身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宣太医？”

凝霜摇了摇头。

她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抬头掀开帘帐，望向凤仪宫的方向，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凤仪宫忽然传来哭声，飞鸟掠起，一处一处宫殿的灯光骤然亮起，几乎惊动整个皇城。

蓬莱殿外乱做一团。

萧时衍也慢慢起身，甚至不说一句话，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的脸上也茫然片刻，忽然喊道：“刘成！”

在外候着的刘成赶紧走了进来，老太监的脸上满是泪水，竟难得失态，连话都成不了调子。

“陛下！”他猛地跪下来，“陛下，皇后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