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爷不听，一路上只顾着自行的走着。他好像是半点的没有看到沿途一个个的低眉顺眼的恭敬行礼的样子，只是走到了屋子的中央，一屁股的坐在了牟捕头先前坐着的太师椅上。蹊起二郎腿，双手环着胸前，一脸的老大不乐意的好似是旁人欠钱不还似的不爽模样。“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叔说让你今天黎明前前去禀告，你居然的敢爽约，你倒是把自己当一个爷儿了。”

“额……不是，小的只是。”

“少聒噪，懒得听。我叔要见你，来人，拿下，带走。”

“诺。”

“哎哟，刘师爷您这是？咋们谁跟谁呀，不用这般的兴师动众吧？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说个屁呀，你这小子不实诚倒是连累爷。我叔叔叫你黎明之前回去，你倒是好，躲在这边充当爷爷狐假虎威，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哼，连我叔叔的话都不听了，也不想想这一身虎皮是哪里来的，只要叔叔一句话，随时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是……是，小的知道是耽误了些时间，然而也是为了办案呢。”牟捕头如同猫儿见了老鼠似的，完全一改不可一世的大爷模样，对着小师爷倒是唯唯诺诺。“小的是发现了些许的线索，小的已经查出饷银的去处，小的也知道了饷银抢夺之人的身份。”

“这些话留着跟叔叔说吧。汝等还愣着作甚？走。”

“走，听到师爷说的了？不要在这叽叽歪歪的。”

“走，快点。”

“啊，好……我走，我走，不要推我呀，不要这样捉着我，我不跑。”牟捕头竭力的挣扎着，不想让左右靠近。“都是一个衙门的，这么多的麾下看着呢，给个面子，不要这样。”

“我自己走自己走，不用劳烦。”

“对了，记得带上画像。画像，一定要带着，速速的送到刺史府来。”

“知道了，捕头。”

“聒噪，大难临头了也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厮，看你如何的跟叔叔交代。”刘师爷嘴里嘀咕着，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嫌弃似的拍了拍群却，好似是天生的有什么洁癖。“烦人，走了这么多的路，就为了这么一个喽啰，真是太屈尊爷我了。”

“刘师爷慢走。”一旁站立的小官吏瑟瑟，赶忙的行礼。

这主儿怕是今天在这衙门里最为憋屈的一枚了，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一会儿来的一个领着一个多兵营的士兵的捕头，一会儿来一个刺史府的师爷，统统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对了，还有你。”

“啊？大人。”

“你什么官职。”

“小人从七品六街府头厮，方酒干见过刘师爷。”

“牟捕头在汝等的眼里的确是个人物，然而在爷的眼里他什么都不是。现在他摊上了事儿了，稍稍处理不当怕是……哼哼，你是懂得。你说，爷我该不该向着叔叔说道一声，今天某人之所以没有按时的前去复命，原因是在你这儿偷闲呢？”

“啊，师爷明鉴，小的冤枉，牟捕头是自己来的，小的跟他纯粹的是上下级关系尔尔。”师爷身子一颤，扑通一声的软在了地上，俯首。

“人心隔肚皮的，谁也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何况，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怕是总归有什么人闲言闲语。”

“师爷，一点小意思，还请笑纳。”这小官吏倒是也聪明，双手举过头顶，从视线难以触及的彼此袖口交接处塞进去了些什么。

“就这么点儿？你打发要饭的呢。”

“啊，不是，小的只是……”

“少在爷面前耍花样，好歹掂量掂量爷的身份。知不知道，爷只要一句话，便能够让你在这襄城之内寸步难行。”刘师爷显然的有些不满意，径直的伸手便是再某人的怀里一阵乱掏。

大手一抓，嘿，倒是寻出来一个茶紫真丝的荷包，鼓鼓的，看去分量不小。“瞧瞧，这里不是还有嘛，来吧，全拿来吧。”

“师爷不要，多少给我留一点。”

“师爷。”

“啧啧，这还是差不多嘛。”刘师爷没有理会，干脆整个荷包都塞进了怀里。尔后双手背负在身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除却了脚边瘫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的某人在无声的嚎啕。“好了，我也得回去复命了。放心，我不会让叔叔知道今天牟捕头是在你这儿躲着的。你，安全了。”

“额……多谢师爷。”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睛都给打出来。”刘师爷看着一众正是盯着这边的衙役咒骂了几句，倒是理直气壮。“一个个的愣砸这儿作甚，速度的回去刺史府，叔叔也要见汝等。哼，你们这个喽啰，摊上事儿了。”

“去，召集所有的随着小牟捕头出来的人回刺史府，我叔叔有话要跟汝等宣布。”

“是，师爷。”

“是，师爷。”

“师爷，慢走。”

“恭送师爷。”

“哎哟喂，这师爷……随便的来一趟可是比豺狼进了狼群还要凶狠呢，一点都没有给我剩下。”

“可有什么办法呢？认栽吧，我就是欠抽，拿这么多的钱放在身上作甚。”人群堪堪的一走，小官吏便是三魂丢了七魄似的径直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挪窝了，就像是那认定了地界的乞丐。“谁让人家有一个当刺史的叔叔呢。”

不大的府衙随着人群的散去渐渐的平静下来，像是秋风萧瑟中的枫树林，安静的只听得见树叶沙沙的落在地上细语。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人群汇聚的府衙的主殿正上方，就是隔了一层单薄却又是厚实的土瓦的屋顶上，一个人正是定定的坐在屋脊处。不着寸发的光头在熠熠的阳光下蹭亮而又显眼，高高的屋顶上一览无余若是有任何的人回眸，第一眼的便是能够发现了这边。

然而从屋顶远眺，只见得如同潮水似的人群匆匆的从府衙的门洞出去，步履匆匆的倒是愣是没有一个人回头。

嘿，还真就是没有人发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