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小姐——”

百里飞燕突如其来的鞠躬，让卓隐措手不及。

心头也分为震撼。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他的这份忠心殿下并不稀罕。

“同时我也要代替五皇子向你道歉，他不该这么对待你。”百里飞燕又道。

就这么一句话，让冷心如刀的卓隐，眼里都出现了水光。

忠心一再被践踏，还频频被误解被伤害，卓隐也是人，也会委屈，也会愤懑。

可他的苦楚能够跟谁说呢？

谁会在乎他的感受？

说起来他是个暗卫大统领，可事实上也就是陛下和殿下跟前的奴才。

他没有说不的权利，也没有任性、发泄不满的资格。

就算死在五皇子的手上，又有谁会为他叫一声屈？

没有。

卓隐本以为没有的。

可今日，百里飞燕先是肯定了他的忠心，而后告诉他是夏侯洙做错了，他不该这么对他。

两句话，深深熨烫了卓隐的心。

让他的心尖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同时，内心里对百里飞燕也油然生出了感激之情。

而这对于卓隐来说是异常可贵的，哪怕前不久在得知是百里飞燕救了他时，都不曾有这样的情绪。

可是，一想到这些年陛下和殿下都是在利用百里小姐，而他也帮忙欺骗她、算计她。

卓隐心中没来由就感到内疚。

这个人，在他最绝望最灰心丧气的时候，用两句话重新点燃了他内心的火焰。

而他对她，唯有欺瞒。

“百里小姐，殿下他其实……”有那么一股冲动，让卓隐想告诉百里飞燕真相。

他不希望百里飞燕再步他的后尘。

如果她仍然这样无知无觉，那么有一日她和镇北将军府的下场，只怕比他还要凄惨百倍。

不管是百里飞燕，还是大将军百里耀雄，以及几位少将军，那都是国家栋梁之材，大晟国的中流砥柱。

他们实在不该落得那样的结局。

可是，就在这些话要出口时，卓隐又想起了承平帝。

发誓效忠陛下，那他就决不能吐露一个字。

“卓护卫，你说殿下他其实什么？”百里飞燕弯下腰，凑近了点问。

身上的伤，让卓隐不宜挪动，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我是说，我这伤，殿下也不是故意的。他误会了我，以为我要对他不利，所以才会伤了我。”

百里飞燕长叹一声。

“卓护卫，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说话？”

“百里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让殿下误解你要对他不利？”

“我……”

卓隐脑子里一瞬间想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但发现那些借口在百里飞燕面前都不堪一击。

“你说不上来了吧，那我倒是很想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百里飞燕说着就要走。

“百里小……咳咳咳！小姐等……咳咳咳……”

卓隐这一动，牵到了伤口，脸骤然发白。

“不是说了让你别动么，伤口又渗血了。”

百里飞燕有些气恼地坐了回来，将卓隐按回到床上，自己则为他解开衣衫，想重新给他上药包扎伤口。

“百里小姐，这、这万万不可。”

“怎么万万不可了？”

“……不合规矩。”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就是百里飞燕是殿下打算娶的女子，那他都不能有任何的不当行为。

“吴大夫为了救你忙活了一晚上，刚去歇息。而我呢，战场冲杀之人，也不知道给多少兄弟包扎过伤口，早就不拘泥于这点俗礼了。”

“可是……”

“可是什么？卓护卫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百里飞燕三两下解开了衣裳，而等到解绷带时，动作轻柔了很多。

“忍着点。”

伤口又一次崩开了，纱布都被染红了。

百里飞燕在他胸前快速点了几下，暂时给他止血。

然后用纱布吸出流出来的鲜血，将伤口重新清理了一下，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伤药。

她嗅了嗅，不满的将瓶子扔到一边。

“这药不行，去我房间内将那个蓝瓶子拿过来。”

“是。”丫鬟领命而去。

等待的时间里，百里飞燕被卓隐胸前的伤口吸引了注意，反复打量了起来。

卓隐裸露的胸膛瑟缩了一下。

从未有姑娘这样碰触过他的身体，这让卓隐既不习惯，也还有一丝紧张。

尤其是当百里飞燕盯着他胸前猛瞧的时候，让我们卓大统领都有些扛不住，罕见地有点脸热。

“殿下下手真狠啊。”百里飞燕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我认识的殿下宽仁善良，即便是对付罪大恶极之人，也没见他下过这样的重手。何以对卓护卫，这般心狠？”

卓隐也感到心凉。

不过，殿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宽仁善良之人，那只是他在百里飞燕面前的伪装罢了。

“卓护卫，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百里飞燕又问他。

卓隐答不上来。

伤好后，他应该回到夏侯洙身边去的。

可去了那就是个死。

回皇宫吗？

这是最合理的选择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陛下应该也不会再强行让他留在殿下的身边。

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刺杀周嫣失败，还让殿下抓了个正着。

办事不利，本来就要遭受重处。而殿下在知道他没有死后，那一定也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逼着陛下直接解决了他。

用他的死，来显示他维护周嫣的决心，让陛下做出妥协。

无论回哪里去，卓隐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不回去吗？

那对于陛下来说，无异于背叛，事后也会被追究。

摆在卓隐面前的，就是这样为难的局面。

“你要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做，那就先留在将军府养伤。”

卓隐惊讶地看着百里飞燕，他很感谢对方在这时的援手。

但是，“我不能久留，这样会给百里小姐带来麻烦。”

“麻烦？你认为五皇子得知你在我这儿，会冲我兴师问罪？还是会怀疑我也对他别有用心？”

“当然不会了。”卓隐仍然下意识维护夏侯洙，“如果连百里小姐都信不过，那我们殿下还能相信谁呢？”

“那不就得了。你要是想回去，但又怕他继续误解你，那就将这件事交给我，我帮你去说。”

“不用了，百里小姐。”卓隐想都不想赶紧拒绝。

他不希望百里飞燕在他的事情上继续深究下去，这很容易暴露出周府的秘密，还有周嫣的存在。

“等我伤好一些了，我就会自己回去，百里小姐无需担心。”

“你一个人回去，不怕被他再来一剑？你就真这么想找死？”百里飞燕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问。

“我会好好跟殿下解释的。”这话卓隐说得心虚，百里飞燕就更不相信了。

“他要是愿意听你的，你也不会在鬼门关前走这一遭了。何况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那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实在是很想要知道，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让殿下对你下这种狠手？是不是他那里发生了什么，怕我担心所以不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