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泱望着祁九黎倔强的后脑勺，一时竟生了一种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错觉。

前两世的祁九黎什么都没有，被人抢走灵根废了丹田，一无所有的他在泥坑里摸爬滚打数十年，并在修真界打响了名声。

反观她自己，虽然接了万俟青舒遗臭万年的名声，但好像四世以来，她都在……找死。

奚泱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于是，她问：“祁九黎，修真生涯孤寂漫长，你想要什么？”

祁九黎凝眸。

他这么问，是因为他做了噩梦吗？

“同一知己”同你，“并肩仗剑。”祁九黎心头突然炙热。

希望哪一天不会太远。

落桑说他身上担有天命，他本无暇顾及，但如果……陪着他身侧一起兼济天下的人是师尊呢？

哪怕只一个念头，光想想他都觉得血液沸腾。

祁九黎下意识攥了攥手心。

奚泱千想万想，倒是没想到祁九黎会给出这个答案。奚泱转到祁九黎对面，盘腿而坐，沉眸望着他。

“为什么？”她以为像祁九黎那么孤僻的人，比起寻一个知己，满脑子更偏向什么行侠仗义、除魔卫道的东西。

“师尊为什么会问为什么？”祁九黎望着她映着烛光的眼眸，哪怕明知这抹眸光是因为身旁的烛火，他也喜欢。

他就喜欢看着师尊身上闪闪亮亮，浑身有光的模样。

哪怕只看着，他也觉得……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悲惨愤恨皆可救赎。

奚泱也没想到祁九黎会反问，嘴角下意识勾起笑意，道：“可是为师座下就你一人，想要寻个玩伴？也对，你才十一，是该活泼些。”

“不……”祁九黎下意识想起不久前池边的那个少年，急忙否认，“我没有。九黎一心向道，不需要玩伴。”

“师尊呢，师尊想要什么？”发现自己反应有些激烈，祁九黎急忙转移话题。

奚泱望着祁九黎略微慌乱的眼睛久久不语。此时的祁九黎还很嫩，喜怒哀乐也很明显，不同于今后她见到的那个祁九黎，没有情绪。

是啊，一切都还很嫩。

她的名声还没臭。

祁九黎还没变成大冰棍。

一切都还没开始。

她真的要重蹈前两世覆辙，在那些生死争夺间寻找生的慰藉吗？

奚泱愣怔，她刚刚用了个什么词？慰藉？

意识到自己用了个无比新鲜的词，她曲手，手肘撑在膝盖侧面，手指微合杵着额头。着实新鲜，她居然会用慰藉。

“师尊？”

“本尊醉心旖旎诡谲，若真有异族，为师想去亲眼看看，”奚泱收手，眸底亮起一抹仿佛令万物为之黯淡的笑意。

祁九黎望着奚泱双眸久久不能回神，他整个心神都像是被那双眼睛吸了进去。

笑意潋滟的眼眸像是隔了三世轮回，终于再现，祁九黎捏着自己发烫的手指。心里空了的那块像是突然被这眸光填满。

似乎这眸光太过熟悉，太过瞩目，太过来之不易。他好像等了好久。

“师尊，我陪你。”祁九黎脑子一热，下意识说道。

奚泱闻言弯唇露齿微微一笑：“好啊，若是有你，本尊就当有了打手，正好图个清闲。”

“夜深了，睡吧，”说完，奚泱抬袖直接熄了灯。

疯了。

刚刚看着祁九黎神采奕奕地说要跟知己一起仗剑天涯的时候，望着祁九黎那双住进了小星星的眼睛，她竟然萌生了“花了两辈子来作死的自己就是个弟弟，啥也不是”的想法。

外加上刚刚脑子里蹦出的“慰藉”一词，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奚泱躺在枕头上望着头顶藏在昏暗中的纱幔，陷入了沉思。

同祁九黎一对比，她就像是一粒活在浪花下的沙子。不甘于躺在沙滩之上，所以拼命想往巨浪里冲。

不过……她为什么要跟祁九黎比呢？祁九黎是祁九黎，她是她，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越想奚泱眼皮子越沉，没一会儿便进了梦乡。

祁九黎侧过身子，盯着奚泱侧颜发呆。他好像看到灭灯那刻，师尊眼底的异样，只是他品不出来那是什么。但让他心里刺刺的不太舒服。包括师尊的笑里，杂着很牵强的东西。

他暗叹自己竟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师父的情绪变化，却也烦恼师父为何会散去眸光，选择熄灯逃避。

祁九黎悄悄摸上了奚泱散到他这边来的一缕发丝的发尾，伸出指尖微微压着，做贼似的闭眼装睡。

祁九黎的小动作，奚泱全然不知。

她又梦到了昨天夜里那个骑士。

在学校的时候，她偶尔能感受到有好几拨人在跟踪她。现在通过梦境以上帝视角再现记忆，她凭着自己元婴期神识发现了不少东西。

比如……她死后将她抱在怀里的骑士，其实曾经跟她出现在了一所高中，甚至还是那所高中的校草。只是她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也不曾关注过风云八卦，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么个人。

从梦境里，她知道这校草因祖上是吸血鬼贵族的血仆，家庭条件还不错。

后来她为了躲避其他认识她的人换了地方读高中。

校草跟她同高中毕业那年，距离她死掉的那年，中间隔了十年。

同校草同校的那三年里，原来校草总时不时出现在她身后，只是她误将这位骑士校草当做了其他前来打探她消息的探子，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而已。

昨天梦到这名骑士之后，奚泱记住了他的气息，虽然不知道样貌，但凭借对气息的敏感，即使看不清脸她也能找到对方。

只是明明看着梦里校草骑士的脸庞，她觉得熟悉无比，但就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而且受梦境影响，梦里她越想看清，就越模糊。

MD。

奚泱忍无可忍，猛地一下钻进前前前世自己的身体里，以第一视角掌控了身体，而后怒气冲冲地直奔跟踪自己的校草而去。

“你叫什么？为什么总跟着我？”奚泱盯着他脸问，恨不得将他的脸看穿。

骑士微愣，转而笑着冲她说：“女王殿下，您终于认出我了。我是您的骑士，xxxxx。”

奚泱猛地睁眼，杂着怒意的双眸还隐隐带着血丝：他大爷的，说是说了，跟没说一样。根本记不住。脸也是！明明怼到她面前了，却一点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