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以天空中的某处为中心，白云被震散成了涟漪的形状。

尼伯龙根的边缘一栋又一栋楼房被风雪吞噬，地面在龟裂，终年不散的暴风雪在逐渐退去。

这座尼伯龙根的边界在开始崩溃了。

最终圣所里，坚硬的地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隙，楚子航所化的龙茧肉眼可见地膨胀着，白色的丝线像蛛网一样延申在整个空间。

“尼伯龙根开始受到影响了。”苏恩曦说，“这家伙倒是快点啊。”

“又有人来了。”零突然说，电梯正在向下运行。

“拦住就好了。”酒德麻衣端起了枪。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零一个箭步上前，对着站在电梯里的人一脚踢去。

出乎她的预料，这一脚竟然踢空了。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而他侧身站在了电梯的角落处，刚好躲过了零的突袭，也没有暴露在酒德麻衣的射击范围内。

零一脚踏在墙壁上转身，毫不犹豫地一刀扫向对方的下盘，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没有受到第一击落空的影响。

但是她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她的连续两刀快斩竟然被挡住了，接下来就是一股巨力将她生生震开。

零虽然格斗能力极强，但是受限于自身重量级因素，在纯力量比拼上并不占优势。

“是你？”零这时才看到来人的脸，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路麟城也很意外，“居然又是你。”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拖着刀转身走了出去。

路麟城跟在零身后出现，走出电梯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茧，然后才看向路明非。

“老爹？”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路麟城的亲自到来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明非，你真的要弃人类的未来于不顾，听信那个魔鬼的话，一意孤行吗？”路麟城沉声说。

“老爹，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守护人类的未来就是你的梦想吧？我明白，那种为梦想奋斗的感觉。”路明非正视着父亲的眼睛，吐字清晰地说，“因为我也有我的梦想，所以请你理解。”

路麟城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不觉得可笑吗？为了你所谓的梦想，要牺牲的是人类的未来，这样的梦想也值得么？”

“你错了，”路明非摇了摇头，“老爹，你扪心自问，你心里清楚这里并不是人类的未来，虽然你为它付出了很多，但是......有的事情不是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

路麟城的双拳骤然攥紧，有一瞬间路明非以为他就要扑上来，但是路麟城最终还是站在原地，眼里躁动的赤金色渐渐消退。

“就算不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你就不考虑一下你妈妈么？”路麟城说。

“拿妈妈来压我，老爹，你总是能毫不犹豫地把事业放在亲情之上，不，是放在一切之上，可是我不是啊。”路明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师兄说过、老大也说过，还有象龟兄弟俩、校长......他们都坚守着他们的正义，而现在的我，也要守护属于我的正义了。”

“你的正义是什么？毁掉这里？”路麟城冷冷地说。

“不，是我的朋友们。”路明非轻声说，他抬起手指向在场的伙伴们，再到那个茧，最后停在了小魔鬼的方向，“为了我的朋友们，我愿意拼一把......哪怕我的敌人是这个世界。”

哪怕我的敌人是这个世界，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他不经思索地就说出了这句话，这好像不应该是属于他的台词，可是他就是想到了，于是就说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这句话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刻在了他的心底，也许是因为他曾说过这句话，但却没有做到。

“老爹，面对现实吧，人类的未来不在这里。”路明非看着地面上逐渐延伸的裂缝，叹了口气。

路麟城用力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他并不认可路明非的正义，他也有他自己的正义，但是路明非的最后一句话却深深地刺中了他最痛苦的地方。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座避风港的末日已经近了。

他曾为了把这里建立成人类最后的避风港而耗费了数年的精力，也曾誓愿将毕生的心力交付在这里，可是随着所有的一切都面临着化为泡影，那种看不到未来的感觉几乎淹没了他。

在童话故事里，丑小鸭最终变成了天鹅，可是童话终究只是童话，现实中不是所有的丑小鸭都能等到振翅高飞的那一天。

当你的目标是湛蓝的天空，你却失去了飞翔的翅膀，那是何等的绝望。

“不......”路麟城咬着牙，双目充血，赤金色不断地涌起又熄灭，这说明他此时的心情极不平静，“我还有机会，我还可以再尝试一把。明非，只要恢复这个矩阵，就能撑住这座尼伯龙根。”

“爸爸，”路明非的嘴里不由得有些苦涩，“你很清楚，你是在欺骗自己，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路麟城怔了一下，他刚刚迈出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中，缓缓地落回地面。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其实很清楚路明非说的是对的，但是这样的现实又叫他如何接受。

往往很多的时候，一个人最难面对的就是自己的无能。

很多人都曾想要张开翅膀一飞冲天，但是最终却在狂风骤雨中跌落，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平庸。

心比天高，却落在了地上。

路麟城就是这样的人，当一腔的热血与梦想、所有的辛苦与努力，最终都在现实面前化作飘飞的泡沫，而他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样的现实该让他如何面对。

巨大的响声突然从茧中传来，白色的大茧从上到下裂开，一只青色的爪子刺穿了茧衣，下一刻，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吟响起，原本就弥散在最终圣所里的元素乱流明显加剧，散布在整片空间里的白色丝线渐渐枯萎。

“你们做了什么？”路麟城不禁大惊。

“师兄？”路明非想凑上前去又有些摸不清情况。

随着咔嚓两声裂响，另一只龙爪刺穿了茧衣，在苏恩曦满是期待的目光中扣住了那道裂缝，金色的液体从裂缝中滴落下来。

青色的龙爪发力，白色的大茧整个被分成两半，随着一阵狂风贴地卷起，两片茧衣被震开老远，新生的青色龙翼伸展，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暴露在空气中。

“师兄！”路明非赶紧上前，却又被强烈的风压挡住了脚步。

此时的楚子航全身被青色鳞片覆盖，些许血丝悬挂在他的体表，金色的浆液沿着鳞片的缝隙流到地上。

“成功了！”尖叫出声的是苏恩曦，路明非印象里一向优雅的老板娘此时像个看到主队进球的球迷，丝毫不顾形象地蹦了起来。

零和酒德麻衣什么也没说，只是松了一口气。

楚子航低下头，观察了一下自己全新的身体，眼里露出一抹惊讶。

随后他转过身，振动龙翼缓缓升空，靠近被悬挂在空中的小魔鬼，用力一把抓住了昆古尼尔，在他抓住那柄死亡之枪的时候，嗤嗤的白色蒸汽在被他握住的地方冒出，楚子航咬紧牙关发力，一把把昆古尼尔甩了出去，金色的长枪流星一般钉在了另一边的墙壁里，楚子航再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覆盖着青色鳞片的手掌竟然被灼伤了。

果然是附带着死亡的圣枪，即便是龙类之躯也不能免受它的伤害。

楚子航带着被水银浸成石膏色的路鸣泽落在地上，路明非赶紧上前给楚子航擦掉身上粘的各种液体，零则赶紧扶起路鸣泽的身体，小心地蹭掉沾在他身上的水银。

路麟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反应过来，“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

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一个眼神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这座尼伯龙根的边界开始崩溃了，”苏恩曦端着电脑说，“好消息是我们处在它的中心，现在这里有信号了，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布宁来接我们。”

“我来开路，我们快出去。”楚子航接过路明非递过来的衣服，他身上的龙化现象正在迅速消退，相貌上变回了那个英俊的年轻人。

“老爹，一起走吧。”路明非走到路麟城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我们还有时间去接上妈妈。”

路麟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眸通红。

路明非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路麟城，就算路麟城可以为了事业放弃他，但他是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路麟城的，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父亲啊。

又是一趟电梯升了上来，守在电梯口的士兵赶紧端起枪对准电梯口。

沉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片火墙凭空出现在门口，下一刻就化作火焰龙卷横扫过全场，地面上的冰雪都在那高温下融化，露出黑色的土地。

“老爹，我妈在哪？”路明非一把揪住路麟城的衣领，急切地问。

路麟城没有反抗，抬起手无力地指向一栋楼。

炮火在天空中飞过，大地在震动，一旦尼伯龙根的界面完全崩溃，秘党占领这里就只剩下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