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位举子？”

张先生仪态威严，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股子亲和劲儿，入席之后，主动问起云宏生，云宏生少见的异常欢喜激动地起身，拱手施礼道：“正是学生！”

“嗯……你兄长多次上门恳求，诚意满满，又奉上你的诗作，书法才情无一不精，老夫也免不了对你好奇满满呐！”

“先生谬赞，学生惶恐！”

“嗯，不骄不躁，谦虚为本，可塑为材！”张先生满意地摸摸胡须，酒菜上桌也并不动筷。

张先生不动，云继生云宏生兄弟俩自然也不敢动，亦不敢催促，静默在一旁，耐心等待。

这位张先生沉吟了半晌，方才含笑道：“诗作也讲究偶得天成，既是云二公子大才，老夫看过云二公子以前的大作，不若今日即兴一首？”

花月闻言，心中暗暗嘀咕：这浅显的弯弯绕绕她听得懂，不就是担心云继生送去的那些诗作并非云宏生自己亲笔所作嘛，这是在检查作弊否，她懂的，也同样对她家二爷有信心！

果然，这位张先生在指出题后，云宏生便七步成诗，文采斐然……当然，这里花月是听不大懂的，反正听上去好听就对了！

哦还有，押韵押上了！

花月用自己仅学的那么一点文学鉴赏知识，连连点头表达着对自家二爷的崇拜之情。

或许表现得太突出了？

总之花月这边还在为云宏生加油鼓劲，那边就被这位老学究似的张先生注意到了！

张先生眯眼打量着花月，虽对云宏生现场所作诗作很满意，但还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抬手指着花月问道：“这是你们兄弟俩谁的丫鬟？”

在场所有人一愣，兄弟俩对视一眼，云宏生忙上前道：“是侍奉在学生身边的！”

张先生眉头便皱得更紧了。

花月可不敢同这位老学究对视，低垂着小脑袋，装乖巧状，内心……老娘惹你了？这么盯着瞅，再瞅一个试试！

“女子容貌太优则为妖，读书需清心静气，免生浮躁啊！”张先生摇了摇头，自来到云府第一件表达了不满的事，竟然是对花月的长相？！

……靠！

花月心里暗戳戳地撸袖子，要不是，要不是……算了，她现在什么也不是，只能忍着！

云宏生尴尬回应着，张先生倒是并未再揪着花月说事。

一桌子珍馐美味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张先生同主家兄弟俩互相请先，又是一番磨蹭，才终于动筷。

也不知道那道白玉蹄花凉了没？

花月咂咂嘴，忍受着这样非人的折磨……人家吃着我看着，还好还好，这几个算有教养的没有吧唧嘴！

但花月还是有些不满意……他们吃饭太安静了，也不说评价两句，叫她吃不到，也好想象到啊！

饭毕。

趁着空闲时间，云宏生悄悄拉了花月到一旁说话，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

“花月，你……便先回咱们府上吧，叫长禄送你回去，叫小厨房也给你们做上一桌席面！”

“好的好的！”花月忙点头应是……能回去吃好吃的，自然好过站在这里被人指责长得好看啊！

那老学究真是有毛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长好长赖谁叫他品评了！

没礼貌！

花月正要转身回去，却又听得身后那道老男人声音传来，“等等！”

花月原本想装没听见就这么一走了之算了……但想想事关二爷的前程，还是忍住了，微笑着回头福身一礼，“先生有何吩咐？”

张先生便又指着花月道：“云家大公子方才邀请老夫多住几日，盛情难却，但老夫实在还有别的打算，不如这样，既是二公子身边的丫鬟，便由她来决定！”

花月：……

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我决定？我决定你一辈子都留在云府教我们二爷学问你能同意？

自然是不可的！云宏生便拱手一礼询问道：“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二公子才情斐然，身为二公子的丫鬟可不单单只貌美，更应该也有些才情。这样吧，只要这小丫鬟背出一首诗，老夫便在云府住一日，能背出几首，就住几日！”

“这……”云继生不由得面露难色。

事先便知这位张先生并不想同他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多深交，如今已然看出他的不愿。只是张先生提出任何条件他也有办法满足，但是让这种丫鬟背诗……

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识得几个字，读过女则女训，这种贫贱女儿，有几个会学自己名字的？

看来，张先生是打定了注意要走！

正当云继生无望，云宏生也满是犹豫时，花却是眸子闪亮，忙问道：“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张先生倒不是鄙视花月这个人，只是关乎学问，他是鄙视所有女子的！

妇孺之辈，鼠目寸光！

“你便背来，不必整首诗，一两句也可！”

“先生！这府里的丫鬟都不识字，如何能……还请先生通融一二，任凭先生提出任何条件，只要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云继生正劝说着通融，却忽然听得那边清亮的女声已经开始背诵诗句，不由得一顿。

云宏生确是一瞬间猜到过花月会许多诗句的，虽有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那位张先生，眉梢一挑，很是惊讶，“嗯，不错，算你一首，老夫便在这府上住一日！”

他想，小儿记性好，这般简单易背的诗句应该是她从哪里听来的，能背得出来也并不奇怪。

却不想，花月朗读声不止……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一口气，花月背了不下三十首诗，不讲究什么类别，只要她脑子能这时能想到的，张口都背出来。

期间也未曾有人打断，或者说，老学究外加这云氏哥俩都忘了打断。

“你……”张先生还习惯性的指着花月，花月盯着他那根“阶级分明”的手指头，淡笑着回应道：“先生一诺千金，便在府上住上一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