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

“那件事都解决了？”墨卿竹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看墨凌风在一边给墨染的眼睛抹药。

墨凌风冷冷的应了声，道：“小染杀了彭峻，之后的事萧铭锐和庞煜会看着办。”

墨卿竹长舒口气，好似喃喃的道：“多事之秋啊，这还没到秋天呢，夏天还没过呢，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多心法忙的事。今年秋天还指不定会怎么样。”

墨凌风没有回答。

墨卿竹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只遇到自己感兴趣，或者非回答不可的话题才会说上一句的性格。便自己继续道：“虞金雪一死，大楚的经济都得受影响，不过这些年韩烨应该也在国库里面攒了不少钱，应该会很快回温。

“彭峻的事情有庞家兄弟和萧铭锐，也不用咱们操心出手，我现在主要就担心沉香那。因为这件事，死了虞金雪，她若是听说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有什么不好受的。”墨凌风的指肚在墨染红肿的眼皮上抹着药膏，一层抹进去，再抹一层。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细致的活了。

墨卿竹看了墨凌风一眼，轻笑着道：“你说的好像很了解沉香似的。”

墨凌风看了他一眼，十分肯定的道：“难道不是吗？”

墨卿竹的笑容还在脸上，视线却移开了，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月光皎洁的落在地面上，落在外面流动的溪水里，落在石桌石凳上。

皎洁，清凉的。

“我希望沉香能稍微难过一下。”墨卿竹突然轻声道。“就像是她小时候，亲眼看到霍笑笑死的时候，难过的托腮叹气。绾颜死的时候，沉香大病一场，好险没把小命搭进去。”

“夜灵樨死的时候，她就改变了。”墨凌风直言道。

墨卿竹沉默了下，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从噬灵潭回来之后，她就不单单只是咱们的沉香了。”还是巫神氏圣女，是肩负着保护整个天下的神圣的存在。

她得到她本来的姓名，紫涟麒。

她得到了本就属于她的实力，丹鸟神力。她可以把这天下间任何人的姓名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却唯独不能因此去救其中一个人。

她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什么都没变，却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还是会为家人不断的付出，不求回报的，甚至把自己都忘记的，一直在付出，默默地付出，满足家人心中所想的一起愿望。

只要她能满足的。

但她也变得不会因为哪个家人从自己身边离开而难受，看惯了生死，便不觉得那些有什么重要的。只不过是早离开和晚离开这个人世间而已，差的只有时间。

墨凌风把药膏给墨染涂好，把小瓷瓶放在桌子上，道：“没事别瞎多愁善感，担心不会出现的。”他冷冷的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墨卿竹连话都没说完，看着那已经消失在庭院的黑色身影，只剩下叹气。

他的视线又落在熟睡的墨染身上，静静的看着她，脸上这才出现了欣慰。“不管对别人怎么样，至少对你这个女儿态度好得很，这就够了。”

墨凌风如此有耐心的对谁，墨卿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如果是秦遥受伤，墨凌风肯定也会这么细心的做，不过秦遥，他们的秦遥怎么会受伤呢。唯独一次的受伤，最后一次，便坚持了几年后，离开人世。

也只有那一次，让沉香在明明看透生死之后，还嚎啕大哭了一场，也得了一场重病。如果不是那次，他也不会亲自去西域，带着秦遥死前留下的话，还有她其实是葵微散仙女儿的事情，把这些全都告诉了沉香。

沉香一开始跟落苡晴的感情可是极其不好。

结果因为那件事，因为得知她是落苡晴同父异母的妹妹，才决定单方面冰释前嫌。也才有了后来的……她受赫连星之托，带着两个姑娘来中原的事。

沉香对她的遥哥哥爱的深沉，是完全超乎了亲情和男女之情的，深沉的爱，生生世世都不会被磨灭。即便所有人都死去，即便这个人世间不复存在，她对她的遥哥哥，对他的爱，也不会消逝一星半点。

墨染翻了个身，墨卿竹赶紧过去，将她的身子重新扳正，省的药膏被蹭掉。

他的手轻轻在墨染的肩膀上拍着，让她很快再次陷入熟睡。

墨卿竹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就那样失神。

人活得太久，就容易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尤其是他，他这种多愁善感的人，总是会把过去的那些，跟现在正在经历的事情重叠。

想当年还是个小姑娘的姚裳，如今已经离开人世，却有这么水灵，已经十七岁的姑娘。

想当年那个因为两个馒头被打的差点死了的小叫花子虞金雪，如今成为了大楚经济流动的中流砥柱，却因为曾经楚王最信任的彭家，因为彭家的小子，就那样被杀死了。

只剩下那坛子里面装的没有任何她痕迹的骨灰。

时间过得是真的快。

也不知道那个消失了几年的落苡晴，现在究竟在哪里。她是真的找到了画中仙里面的长生之术了吗？那为什么不复活阁主？

或者那些都是传言，但她为什么要离开夙崖。不是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

或许其实是出了什么意外，她早就死在了外面，所以才会不管谁搜寻她的下落，最后都是一场空。

墨卿竹的脑子想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不知不觉，天就从黑夜变成了清晨。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有鸡鸣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他突然发现已经白天了。

墨凌风正站在窗外的门口处，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他。

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跟个鬼似的。

真是，吓死人不偿命。不过为什么他来了却不进屋？

墨卿竹站起身，突然发现自己浑身骨头节好像都僵硬了。

“果然是老了啊，不承认都不行。”他活动着筋骨，整在墨染的床边坐了几个时辰。

就算是年轻人，这一晚上下来，身子骨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