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砚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无由得觉得郁闷恐慌。楚问的消极情绪影响了她，不知为何，她也觉得生活无望，即使头顶充满阳光，依旧担心那阳光会很快被乌云遮挡。

就在这时，依韵突然开口道：“问丫头，你如此想，我帮不了你。带你说的那个人来见我吧，如果他真的行，我会让她照顾你。现在的你，只怕听不进去我说的话……”

“明日我就带他来见你。”

楚问冷冷的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离开后，依韵回头见捧砚蔫蔫儿的，不由得叹了口气。边挽着她的手往前走边道：“快乐可以感染，悲伤绝望同样也可以感染。捧砚，你是个聪明人，凡事应该理智一些。问丫头的悲伤绝望固然有现实作祟，但是，很大原因是因为她把自己陷入绝望中。”

见捧砚没言语，顿了顿，又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吗？能说出这种明白话的你，怎么可以被问丫头影响。别糊涂了，看看天，看看阳光看看花朵，生活如此美好，为什么要杞人忧天跟自己过不去。”

“我……”

捧砚迟疑了下，最终轻声开口道：“公主放心，我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九公主很可怜。身为皇族公主，竟然陷入这样的魔障里，果然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世人皆羡慕贵族，殊不知，贵族也有贵族的难处。”

“谁说不是呢，”见捧砚无恙，依韵终于放下心来，“贵族有贵族的难处，穷人有穷人的苦处。世间诸事，很难一概而论。”

陪着捧砚又略走了走，送捧砚回益古斋休息后，回到怡贤殿。

怡贤殿里，出现背对着他盯着一幅丹青发愣，她站在他身后，想到昨夜的事儿，一时间，不知道该给自己什么定位。

就在这时，楚轩回过了头，朝她微笑。

“有喜事？”她问。

“没有，”他走到她跟前，挽住她的手臂，把她送到榻前，轻声道：“只是觉得，有些事儿很好笑。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是咱俩此时的写照。我们以为自己大局在握，殊不知，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看着呢！”

“什么？”

“没什么，”他朝她笑道：“就是突然想你了，想多陪陪你。今夜，是咱们一家三口的时间。”

“你到底怎么了？”

她看着眼前的楚轩，黑黑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然而，他却没有再看她，径自走到隔间，从宋氏手里接过俩孩子抱出来，见她依旧立在当地，当即招呼她一起过去逗弄那俩倒霉孩子。

汝儿和云儿，似乎长大了些。

他们在他身旁咿咿呀呀说着这些生硬的话，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充满童趣笑声。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儿算，岁月静好，却终不能持久。

人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憾。

如果这一切美好，能永远这么下去，该多好啊！

那夜烛光前所未有的寂静，它的影子映在墙上，映在青纱帐上，映在一家四口的脸上，暖暖的，颤颤的，像梦，又像花。

一切看似朦胧，但大家又都心知肚明，只是，即使心知肚明，也没有谁愿意重新点破了。

天亮的时候，和以前一样，楚轩他已经早早的离开怡贤殿去上朝，她起床的时候，只有几个被选中的宫人在怡贤殿里忙碌不停。

宋氏把俩孩子抱到她跟前，看着两个长得有八分像的龙凤胎，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茫然。

她们，是他和她重逢的结晶，却也是她无所适从的噩梦。她想像以前一样任『性』的飞，可是，因为他俩的存在，她再怎么飞，也飞不出这个皇宫，飞不出这个京城，飞不出这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宿命。

“带他们下去吧，好好儿照看，”手抚上楚汝稚嫩的面颊，良久，对含笑站在一旁的宋氏轻声道：“今后，他们就托付给你了，我不让你送过来，你就别送过来。我想他们的话，我会去看他们的，不要再把他们送过来了。”

“这……”

宋氏迟疑了下，但还是开口道：“我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是，您毕竟是他们的娘亲啊。”

“我会去看他们的。”她道。

“会吗？”

会吗？她愣了下，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漠然的看了紧咬嘴唇的宋氏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有个宫人进来禀说九公主会在早膳过后带梁宇过来，她点点头，吩咐道：“去告诉九公主，就说我今儿在怡贤殿不自在，我打算去胤宸宫胥苑坐坐，她和那个叫梁宇的，去胥苑找我吧。另外，此事不必告诉陛下。”

但楚轩到底还是知道了，闻知此事后，正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楚轩凝神思索了会儿，这才对身边伺候的秦寄道：“去告诉皇后，就说朕的意思，她不必刻意和两个孩子生分。打今儿起，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住在胤宸宫，不必她赶他们，两个孩子先离开她最好。朕的骨肉，绝对不能被抛弃，要抛弃，也是朕的骨肉抛弃她。”

秦寄怔了一下，磨磨蹭蹭的挪到门口儿，最后忍不住回头道：“陛下与娘娘感情和睦，小的觉得，这期间兴许有什么误会，还是说清楚吧，把事儿做的太绝，伤感情。”

“朕现在还要你来教什么叫做‘伤感情’吗？”

说这话的时候，楚轩抬头冷冷的看他，秦寄吓得一缩脖子，二话不说退了出去。

出去没多久，就又折了回来。

“皇后娘娘在胤宸宫，娘娘进入胤宸宫时明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小的试了，进不去。

“她倒是对胥苑有感情，”楚轩嗤笑了下，“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因为挂念长公主和太子，心急火燎的想把他们从怡贤殿接回去。现在倒好，竟然又把孩子往远处赶。由此可见，女人心思之善变……秦寄，在胤宸宫外面守着，看到皇后出来，就传朕口谕，从今以后，她不得再接近太子和长公主殿下。朕要让她学会珍惜。”

“这……”

“你觉得朕做的过分了？”

“小的不敢。”

秦寄慌忙跪了下去，楚轩冷哼一声，重新把视线移到折子上，大概过了三炷香的时间，才让他自己退下去。

拖着僵硬的腿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郑角，郑角见他如此狼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一向看好这对帝后的秦寄忍不住说了前因后果，郑角的来历他有所了解，在这件事儿上，此人绝对信得过。

“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郑角苦笑道：“我刚才去看了副总管怀忠，以前先帝在的时候，他可是宫中第一红人。可现在呢？即使当时聪明抱上了陛下的大腿，但现在，也只能领个虚衔窝在宫廷一隅郁郁终老……圣恩难测，娘娘确实不该任『性』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秦寄有些拿不准儿他发表这些感慨的原因。

“我的意思啊，”郑角似笑非笑的摇头道：“是该借此事让娘娘明白，谁才是陈国之主了。不然的话，娘娘的言行一旦被朝中那些大臣拿住，为难的虽是陛下，吃苦的可是她啊。”

言至此，见秦寄依旧一脸『迷』茫，心里默默的鄙夷下他的智商，这才继续做出一副诚恳耐心的样子道：“你成日里跟着陛下，难道还不明白现在朝中某些大臣有多恨陛下？他们巴不得抓陛下的软肋呢，你我和一些人都知道，娘娘就是陛下的软肋。娘娘平日里做事不拘小节我行我素，被抓辫子容易的很，陛下现在如此行事，是为了保娘娘啊。”

“你说的是丞相推行的新政？”

“明眼人不说糊涂话，难道你不知道这其实是陛下默许的？”郑角笑道：“这事儿啊，那些大臣们也都知道，那些老狐狸，很清楚陛下才是变法之本，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弄蔫儿陛下，才能继续过之前的逍遥日子。”

“你倒是懂得不少……”

一个没包含多少情绪的声音传来，说的正酣的郑角想都不想就来了句当然，愕然回头，看到易宸黑着脸戳在那里，不由得一缩脖子，干笑道：“竟然是易大人，小的就算懂再多，也比不上您啊。您成日里军中宫里的帮陛下，小的知道的这些事儿，那里能及您之万一。”

“少拍马屁！”

易宸瞪了他一眼，他刚才站在那里听了很久了，虽然不得不承认郑角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他不大喜欢郑角现在的样子。

自以为是小人得志，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到底招人反感。

他易宸当年，还没这么得瑟过呢。

就在郑角准备再开口的时候，易宸突然看着秦寄道：“现在大家都快忙死了，你怎么有功夫在这里听郑角这厮扯皮？”

“有件为难事，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在这里徘徊消磨时间，”秦寄胡『乱』解释了下，便问易宸道：“易大人今儿进宫可有要事？”

“有好事。”

易宸颇神秘的笑笑，然后问道：“陛下还在御书房？”

“一直都在，御书房没人敢擅闯，比较清静。”

“既如此，我进去了。”

说然，易宸大步走远，留下神『色』各异的秦寄和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