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王府，第二关。

院中站着的依然是个中年男子。

看到沈路过来，一副久等多时的样子，很热情的迎了上去说道：“沈老师真不愧为是古圣学院的大导师。刚才那一战，我全都看在眼里。能在如此不利的环境下，取得如此压倒性的胜利，确实难能可贵。”

比起刚才那个假装客气，但实际上小肚鸡肠的人来说，眼前此人就显得憨厚许多，沈路甚至不自觉的生出了一丝丝的亲切感。

当然沈路知道这种感觉可能是对手刻意利用言语或者肢体动作等细节营造出来的，于是在心中加高了防范。

中年人走了过来，然后忽然一拍脑门说道：“哎呦，你瞧我这个脑子。还未做自我介绍。在下董净夫，是廉王的武道导师，此次我们的比试内容，也是比拼纯粹武道上的修为。”

沈路倒是蛮喜欢他这种开门见山的态度。点头道：“说吧，怎么比？”

董净夫笑了笑说道：“很简单，一丝法力都不用的情况下，用很普通的擂台战规则决出胜负。”

顿了顿，害怕沈路有其他误会，董净夫又补充说道：“开战之后一丝法力都不许用，这就是唯一的规则，再无其他规则。除此之外，做任何事情都不算违规。嘿，怎么样？我和之前那位不同，不喜欢在规则上动手脚，所以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了。”

他的果断倒是让沈路生出了不少好感。

点点头，但又疑惑问道：“其实这武道一大部分就是武技，而武技基本都需要靠法力来催动。董老师，你的比试方法是否太过极端了？”

哪知道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董净夫的脸色突然阴沉了许多。

他冷冷说道：“修为一途，其实变化万千，并非只有修炼法力。然而这世上太多人重视法力，只去修炼法力，导致有许多很珍贵的修炼方式都被人遗忘了。”

沈路听到他这话，也顿时有了一丝兴趣，说道：“关于这点，我也略有耳闻。相传数百年前，天下修炼之风要比现在更为盛行，但修炼方式却千奇百怪。当时虽然主流的也是修炼法力，但其实更多的人，是把法力当做一种提升自身基础的做法，而并非是像现在这样，大多数人都使用法力作为最主要的战斗方式。”

沈路之所以能说得如此想起，其实是因为，这件事是昨天下午的课程里，教授史学的老师提到过的事情。

是的，沈路平时除了自己上课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偷听心道院里导师们的课程。

有时候沈路是安排酒分身去偷偷听，有时候就干脆直接站在教室外听。

他虽然是大导师，但自己经常把自己当成学生，毕竟沈路自己也有很多不懂的东西，一开始进入学院的初衷也是为了学习。

董净夫听到沈路能和自己的话题对上，顿时面露喜色，偷偷对沈路道：“沈老师，不如我们先对打热热身如何？在这期间，你我也可多聊几句，否则被秦娘娘的眼线看到我们在这里干聊天，估计要发脾气的。”

沈路愈发觉得眼前此人的性格还是挺好的，对他没有什么恶意，点头道：“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彼此都不使用法力，先练练拳脚，也能让我熟悉熟悉这种感觉。”

说罢，两人就开始赤手空拳的对招起来。两人大多数招数都是小时候学习基础拳法时掌握的一些技巧，所以乍一看虽然打得很花里胡哨，但实际上等于在互相给对方按摩，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董净夫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哎，许多人认为万法大陆的意义，就是天地万物皆归于法，所以修法才是唯一目的。但他们都理解错了，这么多年来的流传也错了。所谓的万法大陆，是指这个世上有了法力这种东西，然后可以被天下万物所使用！法力无论再神秘，再强大，那也只是一种给人提供力量的来源啊。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我们这世上丰富多彩的人吗？可现在呢，修炼法道的目的，完全就是背道而驰。以修法为目的的修法，实在是太过狭隘了。难道我们不应该是为了变得更强大，所以才去修炼法力，增强自身的吗？”

董净夫像是终于遇上知音一样，忍不住大吐苦水起来。

沈路一开始并不太想和他去聊。怎奈他聊的话题，沈路太感兴趣了。再加上他这番对法力的认识，更是与其他人对法力的认识完全不一样，于是让沈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是啊，法力不应该是工具才对吗？

为何我们万法大陆，却把法力这种东西试做神圣高明的东西？

这就好像一个有钱人想要变得有名望有能力，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钱花出去。当然了，他还是可以赚更多的的钱，但是钱这个东西终究对他而言也只是个实现结果的过程与手段，但并非是终极目标。

如果有人的目标是为了赚钱多而赚钱，那金钱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或者一个更极端的例子就是，假如一个人忙活了一年赚了一百两黄金，他原本的目的是为了买一栋房子。但赚够钱之后，他又害怕房子以后会降价卖不出去，所以舍不得花掉这一百两。那么就算他有一千两一万两，最终没能把这些钱变作能够让自己活的更好的道具，反而成了自己的一种累赘，那么他是否等于本末倒置了呢？

正如法力而言，如果一个人修法的目的是为了变强报仇，而当他法力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一直有人劝他放下仇恨，他也只有放下仇恨才能修炼到更强的法力修为。

那么最终他修炼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继续修炼下去吗？

这个问题，沈路之前一直没有想过，今天却被董净夫的一番话给勾了起来。

见沈路半天没有答话，董净夫忍不住追问道：“沈老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路当然不会把脑子里的分析一一说出来，但还是很钦佩的说道：“董老师一番话让我思索了颇多事情。其他的都是我的一些瞎想，不值一提。但董老师有句话我很赞同。这万法大陆所有人都修法，重点研究法力这种行为，确实是错的。”

“真的，你也这么认为对吧？那你说说，怎么个错法。”董净夫像是一个自卑的孩子，突然被外人夸赞了一番，瞬间变得无比兴奋起来，很想从沈路嘴里听到更多的与自己意见相同的话语。

沈路就只能解释道：“法力修为，不得不说非常的深邃莫测。但无论多么深邃，它总归是有一个极限，或者说有一个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在这个极限被碰到之后，法力修炼必然会来到一个巨大无比的大瓶颈，这种瓶颈直接决定了我们人类的命运！如今全民修法，不顾其他，说白了就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摔碎了，就会一起碎裂，这是种风险很高的行为，万一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呃，这个……”董净夫也顿时变得哑口无言起来。

他本来以为沈路只是单纯的骂一骂而已，但完全没想到沈路已经在思考法力的瓶颈，甚至人类的未来了。

沈路毕竟有一大半记忆来自于地球，对这些的思考是必然的。再结合上万法大陆的特殊情况，沈路必然会有一番奇奇怪怪的胡思乱想，这是董净夫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的新奇论调。

但这份论调很快就得到了董净夫的支持。他继续道：“虽然我听不太明白，但你说得确实没错。法力必然有上限，就算法力没上限，人类的体质也有上限，最终会到达一个永远无法突破的瓶颈。”

沈路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解释。董净夫理解得有些狭隘了，但具体意思并没有错的太多，所以沈路没有去反驳。

董净夫继续道：“如果是数百年前，那就不可能有这种情况。那个时候比较出名的一些派系，比如刀剑联盟。他们就一直崇尚利用法力做最基础的体质强化，然后利用巧妙无比的兵器招式来做主要战斗。当时他们的剑法刀法，都是有完整一整套的。数十招合在一起，变化多端，威力十分惊人。哪像现在，许多武技都只有一招半式，完全没有连招，而且缺少了变数，实在是武道的没落啊！”

沈路也从课堂上听到过这个所谓的刀剑联盟。

其实所谓的刀剑联盟，就是因为有许多以修炼兵器和身法为主的门派逐渐衰退。为了止住衰退，所以数十个帮派联合起来组建了刀剑联盟这个组织。而由于是集合了曾经天下间最有实力的一股力量，所以刀剑联盟在数百年之前其实是有过数十年的统治期的。

当时刀剑联盟是对抗修法之人的最后一道壁垒，因此不满意修法的人几乎都会支持刀剑联盟，这也让刀剑联盟长盛不衰了许多年。

然而由于时代的关系，修法变得越来越简便，实力的提升也越来越明显。当一个修炼了刀法剑法五六十年的老前辈，却打不过一个用了体质卡后，年仅二十左右的少年时，所有人都会对刀剑联盟失去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