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南掏出钥匙，开始为她解开锁链。

或许她是真的疯了，即使夏以南做了开锁的动作，苏婉柔仍是缩着自己的身子往后躲，躲在靠墙的一块石板上，蜷缩一团，似乎是真的害怕，不似作假。

他解开了缠绕了数圈的锁链，哗啦哗啦发出刺耳的响声。他踏上那块石板，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婉柔。

苏婉柔眸中映入了夏以南被水沾湿的衣角，她猛地抬起头来，惊慌无措的神情瞬间消失，眼神亮亮地，喜上眉梢，“以南！”

夏以南面上却毫无喜色，撩袍委身半蹲于苏婉柔身前，抬手捏起她的下颌，总想在这人脸上辨别出些虚假来，然而看了半天，倒是被苏婉柔满脸毫不掩饰的炽热喜悦与爱意烧得浑身不自在。

他是在林毓秀失踪的几年后遇到的苏婉柔，因为她像极了林毓秀，于是夏以南便存了些不好的心思，想将苏婉柔留在自己身边，聊以慰藉。

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皮囊再像内里还是不同的，她们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开始要求苏婉柔学着林毓秀打扮、学着林毓秀说话办事，可是无论如何都不像。

他像疯了一样打骂苏婉柔，让她滚，可是苏婉柔总是用着那张和林毓秀一样的脸流着泪求他不要赶她走。

他心软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苏婉柔是个不听话的，总想着取代林毓秀在他心中的位置，在他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每次被他发现，他都会将她关进水牢，可能也是因为这些缘故，苏婉柔精神开始有些不正常了。

一个四不像的、已经疯了的失败品，夏以南就放松了警惕，也让苏婉柔有了逃出去的机会。

夏以南松开苏婉柔，坐在了她的身边。

苏婉柔似乎是担心他会生气，半天没有吭声，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夏以南的手臂。

“以南，你是不是很难过啊？”

夏以南拍开她的手，“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就喜欢憋着不说，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你在难过她宁可待在一个拥有皮囊的林沐风身边，也不肯正眼瞧你一分。”苏婉柔乐呵呵地凑过去，全然忘了夏以南是怎么对待她的。

“我还不了解你吗？”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别给我添麻烦，也不要去找她的麻烦。”夏以南白了苏婉柔一眼。

苏婉柔满脸委屈地抓起锁链晃悠，“我没有找她麻烦呀，我只是想帮帮你，没了林沐风，也许她就愿意回到你的身边了。那我现在乖乖的，就待在这里，以后都不给你添麻烦。”

夏以南没再说话，偏过头去，不再看她，眼睛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婉柔等了半晌都不见人开口，望着夏以南的侧脸心急如焚，而等他正想开口的时候，夏以南却忽然开口了。

“我当初把你骗到身边，是做错了吧。”

苏婉柔只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夏以南自嘲般笑了一声，“你都疯魔了，还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

“你是个傻子，我也是。”他一转头，就见苏婉柔望着他。

“你看着我。”

“我一直在看你呀！”

“告诉我，你没疯。”夏以南端正坐姿，与苏婉柔四目相对。

“以南，我一直都很好呀！都没有生过病！”

好与疯是两回事，夏以南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不想这一动作，刺激到了苏婉柔，她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夏以南“你又要走了吗？”

夏以南掰开苏婉柔的手，“我不走，你松开。”

“你骗人，你每次都说不走，可每次都会走。”

夏以南越是掰，苏婉柔就越是用力，只得轻声道：“我不走，真的，你先松开。”

苏婉柔不说话，手在夏以南腰上胡乱摸着，夏以南有些火大，一掌将苏婉柔拍了出去，撞在了身后的石墙上，她有些撞蒙了，揉揉脑袋，一睁开眼望着夏以南重叠的身影，又迷迷糊糊地蹭过去。

夏以南不耐烦了，抬起腿就要踹去，瞳孔却猛地一缩。

随着锁链的响动，苏婉柔对他跪了下来，头埋在双手里，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哭。

“以南，你可不可以多待一会儿，多陪陪我，我真的好想你，我会听话的，真的。我已经有三年零四个月没有见过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她抬起头，那张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这世间万物，唯有情与义不可辜负。

可是这情却是参不破、理不清的，也是还不起的。

夏以南轻叹了一口气，“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