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以泰提起裴衡的事，唏嘘不已。两人说这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汉军的营寨。

辛庆忌命人看了茶，又差身边的小兵点上了火炉。天气渐凉，两人一路走过来，头发和胡须上似乎都蒙了一层雾气。辛庆忌道：“翎侯大人，不必拘束，赶紧用些热茶。我前日里眼睛被蒙了沙子，不识真英雄，与你这般纠缠胡闹。幸得大人有大量，否则，我这脸实在是不知道往哪里搁.........”

邱以泰摆摆手：“此事就此作罢，你我都无须再提。”

在营帐里生火喝了热腾腾的酥茶后，邱以泰感觉身体热了许多。他搓搓手，拍了拍腿上略微沾染的一层风沙，问道：

“辛将军，那你可知裴衡将军遇难之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邱以泰见辛庆忌突然怔住，连忙补充道：“是这样，我与裴少将只是偶然一见，却一直有个疑问，放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他试探着看着辛庆忌的表情，想打听这个事情是否已经被别人知道：“我见这裴衡将军，总觉得无比的面熟，很像是一位..........故人。”

辛庆忌原本端起的茶碗，在嘴边停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喝上一口，放下后说道：“裴将军此次的意外，应是与用兵布阵有关。听说他是是没有等到援兵到，就离开了中军阵营，深入敌军虎穴，这才......对了，不知翎侯大人说的是哪位故人？”

邱以泰见他表情不是很自然，猜到了其中的端倪，便又试探一步道：“那位故人，是很多年前，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汉室西域大将军。”

辛庆忌听到这，也知道邱以泰对此已然知晓，便不再避讳：“是冠军侯，霍去病大将军吧?”

“正是。”邱以泰道，“此事，莫非辛将军也知道。”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秘密。”辛庆忌回答，“朝中上下，西域护军，乃至匈奴边疆的镇守大军，都已经知晓了这事。前段时间，有些霍去病大将军曾经的麾下，以及裴少将的同袍，甚至一度相约说要结盟于祁连山下，祭奠二位霍家的大英雄。”

辛庆忌放下茶碗，看着邱以泰说：“原本我也想跟着一起去，奈何这乌孙的大乱未定，实在分不开身。”

“祁连山.........”

“说来奇怪。”辛庆忌答，“两位霍将军，不是，两位将军都埋葬在祁连山麓，说起来也实在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缘。”

“既然辛将军说到了缘，此事便不难解释。我们贵霜的浮屠教经书早有记载，世间万物，生生世世，原本就互相联系，密不可分。看似毫无干系的两件事，实则在冥冥之中影响着彼此。这便是缘分。前世，今生，只是一个轮回，逃不开这缘。”

辛庆忌听到这里，着实觉得闻所未闻，又暗暗称奇：“这实在是奥秘，有机会，还请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有机会，我再约辛将军喝酒畅谈便是。”

“好！”辛庆忌拱手，又道：“我们中原有个词，叫仙风道骨，说的便是翎侯大人这样的人物。”

邱以泰与辛庆忌喝了几碗热茶，就取了披风，出了营寨，开始商议着合编军队的事宜。

辛庆忌指着远处的一片坡地，又在近处的沙盘上空手绕了一圈，道：“我想的是，这一片就给翎侯大人安放营寨。一方面，听闻翎侯大人善于观测风向，又知道西域的天相变化，这个地方位处高地，又并不会引敌方的注意；另外一方面，我想把最中间这一块空地——”辛庆忌说着，拿着手里的剑柄往中间一处两面环湖的区域一指，道：“就留给屯军卫司马的军。”

他走到沙盘另一侧，面对着邱以泰道：“这片区域逐水而居，原本屯军里很多士兵就是从中原的农家里挑选的精壮，他们常年在西域屯垦戍边，又管控着粮草。放到这里，也适合他们今后驻扎部署。”

邱以泰行了个礼：“多谢辛将军和常将军的照顾。在下还要感谢辛将军，如此信任于我，将这样重要的军中机密也告知给我听。”

辛庆忌豪爽挥手：“哎，无妨。总归我们都要合编，今后便是同袍。”邱以泰点点头，辛庆忌继续道：“卫司马驻扎这里还有个好处，就是相夫公主之后也会到这里来，听说她假借卫司马妹妹的身份，在军中担了副使校尉一职。虽说只是为了瞒过狂王的耳目，但既然是这样对外宣称了，索性就做得再真实一些，跟着魏如意大人屯扎于此。”

“如此便了然。”邱以泰道，“相夫公主带兵打仗的本领，我其实已经领教过。”

当日，相夫领着大月氏皇室军队，联合常惠、裴衡手下不多的将士，在大月氏皇城布下了回字城中城的局，让乌就屠直接未战而败。虽然相夫是女子，还贵为皇室宗女，却十分懂得带兵的奥秘。

邱以泰想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不知道如今相夫是否领略到了孙子兵法暗卷的奥秘。

若真是如此，恐怕再来十个狂王的军队，都不是她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又叹口气，若真是如此，眼下这么多的军队，似乎都在相夫的手里。好在知道她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若是被旁人知晓，恐怕不止乌孙大乱，周围西域各国一定会联合起来奋力反抗。

到这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辛庆忌见邱以泰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唉声叹气，轻轻地拍了拍邱以泰的肩背：“翎侯大人？”

邱以泰回过神，道：“这样安排甚是妥当，不知，卫司马与公主，什么时候调兵过来驻扎？”

辛庆忌说：“我想，应是明晚。”他向邱以泰提着当日常惠的部署，也让他做好提前的准备。辛庆忌讲解着那日常惠与众人做下的安排。计划就在第二日的夜里，魏如意会派人在地下室接引元贵靡，再带着假扮相夫的小桃和元贵靡逃出皇宫，冯嫽和他的丈夫乌孙右大将在后方护卫。

同一时间，魏如意会直接带着相夫直接从皇宫侧门出宫，就以需要回长安复命为由，这样也没有人会拦截他们。

两边里应外合，之后，三军将会正式在赤谷城外合编，等待着进攻的最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