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塔叫来了米哈伊尔给她安排好的司机，带上那两个小孩就去了医院。

圣格里戈利医院是一家非常典型的慈善教会医院，它免费提供服务，可服务内容主要是一群教会找来的毫无医疗背景的志愿者和修女挨个帮病人祈祷。如果病人还是难受，就给他们喝被祝福过的水。在医院财务状况不算太烂的时节，那水里面会有一点点鸦片提取物，可以暂时缓解病患的不适。

饶是如此，这所医院也人满为患，毕竟有很多人如果不来这里，连口水都没得喝。

小孩们所谓的老大躺在外科住院区走廊的加床上，脸色发青意识模糊，显然并没有得到任何恰当的治疗。但这也不能怪这里的人太冷漠，比他悲惨的人这条走廊上到处都是，紧挨着他的就是一个被严重冻伤，露在外面的肢体都变成死黑色的老人，老人甚至只能躺在一块脏兮兮的破床垫上，连床都没有。

沃伊塔远远地看了一眼病床的编号，然后找了一个修女问了她一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问题。

“请问妇科的罗塔娜大夫在哪里？”

修女非常自然地给她指了去妇科的路，然后看似很热心地问了她一句。

“您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嗯，我来看住在236号床的病人。”

沃伊塔把她刚才看见的床位号告诉修女，修女转身进了后面的房间，叫来了一个强壮的护工把那群孩子们的老大推走了，说是医生有空了，可以先看看他。

沃伊塔也不理那个又窜上来用做鬼来威胁她的小姑娘，顺着修女刚刚指的方向，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绕到旁边一条小巷里，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门。

门口坐着一个似乎在晒太阳打盹的女人，一行人靠近的时候时候，她猛的抬起头来，可怖的样貌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她似乎有什么恶劣的皮肤病，身上脸上有大块溃烂的痕迹，连鼻子都烂没了。

那个女人上下打量了沃伊塔一阵，咧嘴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恐怖的笑容。

“夫人请回去吧，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女人该来的地方。”

说完，她咳嗽了一声，然后冲沃伊塔面前的地上吐了一口痰。吓得两个跟来的孩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楚布卡医生让我来的。”

沃伊塔按照米哈伊尔给她发的短信说出了进门的暗号。

那个女人听了这话，缓缓站了起来，拖着她刚才坐的那把椅子，晃晃悠悠地走进了门。

“跟我来，楚布卡医生可不好找。”

与此同时，另一个瞎了一只眼，头发都快掉没了的女人接替了她，看似随意地走到了门边，倚着门框点燃了一根廉价香烟。

走廊里，状况和之前的外科没有什么区别，依旧挤着一大堆病人，依旧是端着水瓶子来回走的修女，只不过这边的病人都是女人而已。

刚刚还在和沃伊塔赌命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图塔女孩伸手拉了一下她的弟弟，让他远离那些病状可疑的女人们，似乎是觉得他们身上有某种无法治愈的恐怖瘟疫。

没鼻子的女人把他们一路带到了走廊尽头，穿过一间临时的停尸间，来到一间看起来是值班室的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

“有人找楚布卡医生。”

门无声地打开了，女人把他们让了进去。门的那边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办公室。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带他们从办公室的一个不起眼的侧门出去，路上还经过了一条会喷消毒水的通道。

走过通道，就像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一样，还是圣格里戈利医院那标志性有些落伍的内部装潢，但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横七竖八躺在走廊里的病人，也没有一看就是外行的工作人员。

一名看起来很专业的护士走过来和他们打了招呼，告诉他们刚才送来的病人正在接受检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的话马上会安排手术。

不要说那两个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图塔小孩，就是亚辛也觉得刚才是不是变了一个大型真人魔术，他用带着怀疑的眼光四处打量着，似乎想要看穿这一切的幻象。

“霜北的男人们，对于妇科这种地方都一种有没理智的偏见，觉得这里既肮脏又不祥。所以我爸就把家族的医疗站藏在了这里。无论是仇家还是官家，都没有人愿意来查这里。”

沃伊塔随口给亚辛解释了一下状况，颇有些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意思。说话间，一张病床被推进了走廊尽头的手术室，手术室门口的灯亮了起来。

“我说的已经做到了，现在该换你来履行承诺了。”

沃伊塔转头看向那个小姑娘，一脸笑里藏刀的表情。

“你们家的事的确是黑蛇大人告诉我们的，至于其他的东西，等到手术结束了再说。”

小姑娘似乎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理直气壮地把沃伊塔早就知道的东西又告诉了她一遍，用来拖延时间。

“黑蛇我已经知道了，至少也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他们都管我叫蝎子。”

女孩抿着嘴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纹身，谨慎地只说了一个绰号。图塔人很迷信，他们认为自己真实的名字如果被仇人知道，人家就可以请萨满巫医对他施咒，所以除非是很亲密的关系，他们一般不会向人吐露自己的真名。

沃伊塔这才注意到她手臂上纹着的是两条蝎子的尾巴，想必她的绰号就由此而来了。沃伊塔感觉有些奇怪，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纹这种东西在手上，图塔人也并不崇拜蝎子这种东西。

蝎子的弟弟又在跃跃欲试地想说什么，但被她及时捂住了嘴。

“只要老大做完手术，安全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她咬了咬下唇，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低下头坐在一边再也不回答沃伊塔的问题了。

沃伊塔试探了几下没有结果，就干脆抽空安排了去见拉比莱尔和她母亲的遗体运送到霜北的时间。回来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气象预警的短信，说有一股极其强劲的冷空气即将到达霜北，可能会带来一场即使在霜空都非常罕见的大暴雪，让她不得不又重新打电话安排了时间。让米哈伊尔尽早赶过来，否则等雪下来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机场才会再次开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