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被端上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朴实的焦糖布丁。诺格吃了一口，发现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焦糖布丁都要好吃。但如果要他具体说明好吃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毫不犹豫地抬起头打断了沃伊塔和船长关于他们军旅生活的冗长谈话，带着欣喜催促她快尝尝那个布丁。

沃伊塔对上了他诚挚到有些炙热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勺子尝了一口那个她原本已经不准备吃的布丁。看着沃伊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并非出于安慰或者嘲讽的笑容，诺格觉得心里安稳了很多，至少自己今天算是让她真正的笑了一次。

高尔斯船长是个分外健谈的人，他大半辈子都在船上过的，各种有趣的经历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也是托他的福，吃完晚饭后诺格没有再和沃伊塔发生任何争吵，当然也没捞到什么正经机会说话就是了。

快十点的时候，高尔斯船长把他的故事结了尾。那是一个关于他们的船被旗鱼嘴扎了个洞，然后他们用塑料桶堵住船体的破洞，最后成功把船开回了港口的故事。

“两位今天刚上船，还是早点休息吧，第一晚要适应船上的生活可不那么容易。”

在和船长告别后，沃伊塔和诺格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宴会厅。诺格生怕自己又被沃伊塔赶走，他抢着说了一句：“我送你回房间再回去。”

沃伊塔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只顾自己朝前走，也没说什么。她一直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前，也不开门，转过头来冲诺格说：“好了，我到了，你请回吧。”

诺格看了一眼房间的门牌，默默记了下来，然后听话地和她告别：“那我走了，晚安。”

走出去不远他又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又看了一次门牌。沃伊塔苦笑着摇了摇头，掏出房卡来开了门，要是自己真的准备彻底不理他，换一间房间又不难的。

当晚，沃伊塔睡得很沉。全天候海陆空是雪鸮的要求，这样的内河航船上感受的小小波澜对她来说就像摇晃的摇篮一样。

船上的智能系统在太阳初升时自动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让晨光照到了沃伊塔的脸上。她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把那个正在提醒她到阳台上可以看到日出的智能音箱手动关掉了。她可不想为了太阳这种天天都会升起来的东西早起。

她刚准备爬回床上再眯一会，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一个女仆捧着一束有些怪异的鲜花站在门口。

“这是克里诺斯先生送给您的，花都是他亲自插的。”

沃伊塔接过花差点当场笑出眼泪来。花朵们被整齐地切成三种规格的长度，按照颜色深浅整整齐齐排了三排，和调色盘似的。

“这封信也是他让交给您的。”

女仆说信这个词的时候，语气里充满着迟疑。她递过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来，让人有些怀疑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沃伊塔拿过手包，从里面掏出了双份的小费来递给了女仆，然后才接过信封并向女仆道了谢。

“您记得去看日出啊，这间房间的阳台上就可以看到。”

女仆离开前说了这么一句，脸上挂着实在的笑容。

沃伊塔走过去拉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一阵带着湿气的凉风吹了进来，空气倒是非常不错。远处的岸边的小山尖上，出现了一轮又大又红的朝阳。

她刚坐下来准备拆开那个信封，就听见有人在大声朗诵着什么，她抬头一看。楼上的甲板上，诺格正在向她招手，脸上的笑容比朝阳还要灿烂一些。看见沃伊塔准备拆那个信封，他把手笼在嘴边大声喊了一句：“那是我们今天要去的景点的介绍。”

沃伊塔从信封里拿出厚厚一沓A4纸来，格式就像一篇论文一样。开头还有一段摘要，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今天准备要停留的松桑城的情况。沃伊塔上次看到类似东西的时候，她是在为进攻朗度叛军的一座要塞做准备。

她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到底是出来旅游度假还是出来实地考察国内地理情况的。

不过也怪不了别人，诺格是她自己撩拨起来的，她还得受着。

早餐被安排在甲板上的泳池边，穿得像个出来过夏令营的高中生似的诺格在好几个船员的帮助下给沃伊塔端来了一份早餐，里面的煎蛋上还用酱汁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沃伊塔一边拿起餐具一边问了他一句。

“我不困的……”

诺格把眼睛看向一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我让你来度假不是为了让你过得比上班还累的。”

沃伊塔从手包里拿出那沓A4纸还给他，在他的表情完全变成惊恐之前迅速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对于自己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狂喜，诺格感到有些疑惑。他们明明是什么都发生过的关系，为何他要为了一个普通的吻这么高兴呢？

早餐过后，河轮缓缓停在了一个不大的港口，高尔斯在广播中通知松桑到了，乘客可以下船，接待人员已经在码头上等待了。

负责带领两人的导游是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皮肤呈现一种长期被晒过的深红色，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附近的农夫。他非常热情和两人一一拥抱了。

“欢迎，欢迎。欢迎到我们桑松来，我叫谢尔盖，今天就由我带你们去转转。”

上了车，谢尔盖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桑松来：“说起我们桑松，外面的人都管这里叫日与月的城。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这里盛产向日葵和大理石。”

昨晚连夜写了一篇小论文的诺格本能地抢答了，谢尔盖哼哼了一下，觉得有些意外。

“不错嘛，小兄弟，有文化。但我们桑松的向日葵可不是普通的向日葵，大理石也不是普通的大理石。”

“向日葵的话，五月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吧。”

沃伊塔望向车窗外，外面的田地里整整齐齐地种着许多一人高的植物，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是啊，你们要是七月、八月份来，这周围，都是向日葵花海，全世界都找不到另一个地方种那么多向日葵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去向日葵园，那里一年四季都有开着的向日葵，可漂亮了！”

谢尔盖说这话的时候，沃伊塔看见诺格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向日葵图片来，然后又偷偷塞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东西？”

相较向日葵，沃伊塔对诺格更感兴趣，她伸手把那张图片又拽了出来，发现做的还挺精致，甚至还过了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过塑机。

诺格觉得有些尴尬，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之前是想如果万一你想和向日葵合照又没有开花的话或许能派个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