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擎眼底的光芒寸寸黯淡下去，耳听顾初语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以我的脾气，我们分手了，还能有什么瓜葛？我做了什么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

霍北擎下颚紧绷，看着顾初语倔强冰冷的脸，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她装不爱的时候，总是炉火纯青。

“你怎么了？”霍北擎问。

顾初语嘴里的腥甜又开始往上翻涌，因为他的低姿态，因为他声音里潜藏的温柔。

从前会觉得心软的东西，如今都是玻璃渣，光是含在嘴里都要剥她一层皮。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冷冷道：“这么举着不累吗？放开我，出去。”

霍北擎许久都没说话，病房只剩下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显然心情并不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初语感觉自己被放下来。

床边的人站起身。

霍北擎居高临下的看她，“你自己数数，算上这次，这是你第几次不要我了？”

顾初语眼睛没睁，声音却清晰的从唇缝里飘出，“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五年前认识你。”

霍北擎眼神一晃，轻笑出声，“是吗？”

“是。”顾初语说：“假如可以选择，我一定在第一时间离你远远的。”

什么一见钟情，鬼迷心窍。

假如没有当年那一瞬的鬼迷心窍，她何至于拖累身边的人至此，还要被人当傻子耍。

霍北擎沉默看了她几秒，拂袖离开。

顾初语睁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大概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这样平和的对话了。

霍北擎出九院，坐在车上，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司机把车开上路，小心翼翼的问：“霍总，我们去哪儿？”

霍北擎不知道。

他胸口好似烧着一把火，一半是痛，一半是怒，可无处发泄，闭上眼睛就是顾初语决绝的眉眼。

明明之前他们都好好，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他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霍阳的身世，可他从没想过顾初语会移情别恋。

对，移情别恋。

他脑海里清晰的浮起齐恒的脸，觉得熟悉，余光瞥见路边LED灯上的政府表彰广告，都是滨城新晋的新兴产业，霍燕琛的名字赫然在列，除了表彰业绩，还有他本人的照片。在他之上的，是齐恒的恒铭科技，灯墙上的照片有点失真，但还是跟他脑海里那张脸重合起来。

“去公司。”

顾初语到出院前，都没再见过齐恒。有谢霖坐镇她的病房，硬是把访客都挡了。

顾初语半睡半醒，心口依旧会疼，梦也很多，每次惊醒，偶尔会看见小夏，偶尔看见的是许瑶和裴恩均，也会看见谢霖，还会看见江曜。

确定都是自己人，她才敢倒头睡下去。

小夏看着顾初语瘦出来的尖下巴，不知道该羡慕还是难过。

上一次看见她这样，还是四年前。

她每次巡房或者休息，哪怕是一点点的空隙，都守在她病床边。

顾初语昏昏沉沉过了三天，才退了烧，能吃点东西了，她第一时间就去看病床上的小桌板，上面放着的不是霍北擎拿来的饭盒，是小夏的饭盒，很快又转开了心思。

看着小夏担忧的眼神，勾起唇角，“我没事。”

小夏后怕的伸手抱她，什么话都没说。

顾初语吃饭的功夫，小夏在她身边跟她聊天。

温娆是真的死了，葬礼正好今天结束，没有什么大动静，她也是听来看病的病人说的，小夏琢磨着顾初语的脸色，说：“听说霍北擎没有出息她的葬礼。”

她以为这句话对顾初语来说，多少算是安慰。

至少霍北擎劈腿，也没劈的那么明目张胆。

顾初语却很淡定。

人都没死，出不出席葬礼也没什么意义。

“有些感情，不需要流于表面要别人相信。”顾初语说。

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比如霍北擎跟温娆。

顾初语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轻飘飘的岔开话题，“阳阳呢？”

小夏又不吭声。

顾初语放下勺子，“被霍北擎带走了？”

小夏表情愧疚，“对不起啊。”

这个结果，好似是在意料之中，顾初语只短暂的怔忪一下，就回过神来，“跟你没关系，他想要的，从来也拦不住。”

从霍北擎踏出这个病房开始，他们两个就好似已经成了敌对状态。

虽然无声，但是温娆就在那，要她就这么算了，她做不到。

她从前不愿意让霍阳成为两人争夺的筹码，但现在好像不太可能了。

顾初语低头默默把碗里的饭吃完，侧身下床，“我妈那边什么情况？这边这阵子有我的手术吗？”

她语气太冷静了，小夏愣了好一会，才慢半拍道：“阿姨这两天已经可以准备出院了。江院长也把你的手术都暂时取消了，取消不了的是谢医生在做。”

顾初语应了一声，也没避讳小夏，“我洗个澡，你等我一下。”

小夏是等顾初语进去之后好几分钟才返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顾初语太冷静了。

好似一块水泼不进的石板。

这感觉不算陌生，顶多只算是回到从前而已，在霍北擎出现之前，顾初语就是这样，冷静自持，临危不乱。

可是小夏却总觉得怪怪的。

细细品味，那是心疼。

她明明已经变的又暖又甜，可是某一瞬间，暖和甜都被冻结住，又变成了从前冷冰冰的样子。

见过了阳光的人，再见冰冷，会更冷吧。

顾初语很快洗了澡出来，换下身上的病号服，“我去看下我妈，你忙你的。”

小夏连忙站起身跟了两步，脱口问道：“阳阳呢？你打算怎么办？”

顾初语眼神顿了顿，划过一抹柔软，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好一会才道：“我会征求他的意见。假如他愿意跟着我，我一定会带着他。”

假如不愿意呢？

小夏在心里问，到底没舍得说出口。

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就落一个随他？

小夏一路沉默送顾初语到了医院门口，外头阳光正好，顾初语忽然回身，叫了小夏一声：“小夏。”

小夏满脸疑惑，“嗯？”

顾初语笑，“没什么，就忽然很想你。”

她迎着光，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恰到好处的模糊了眼底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