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铮、陆志悦、张学树等人都默默地听着，不时点着头。

姜新圩却没听出什么名堂来，感觉王进东说的很简单，又觉得他说的很深奥。虽然他听不太懂，但他知道王进东等人肯定尽力了：油井并不是挖到了位置，石油就会喷出来，除非运气实在爆棚，他们遇到了大油田，或者遇到了大油压的油田，只要钻到位置就猛地喷涌。但这种油田全世界能有几个？远比大海捞针还难。

大多数情况只能采取各种诱喷的方法，通过射孔的方式来疏通油层，从而让原油有喷射出来的压力。

……

吃完晚饭之后，疲倦的王进东他们并没有就此休息，而是和专家们一起不断研究勘探资料，不断对取得的数据进行分析。

要了解深埋于地下数千米的石油，实在是太难了，实在需要太多的资料。地震图谱、磁力和重力数据，都只能给专家一个估测结果，依然需要专家们根据自己丰富的经验并配合各种被众人认可的理论，进行无数次的计算才行。

姜新圩虽然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勘探知识，但他依然没有资格参与他们的讨论。

在他们这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后，他就回自己的帐篷去思考他自己的事情了。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甚至可以说这个油田的事还不是他应该投放主要精力的事情。

第四天，也就是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B号井也开始了试油。

姜新圩等人也早早来到了这个新的钻井平台，紧张地等待试油结果。

第一次试油失败！

第二次和第三次试油失败！

第九次和第十次试油同样失败！

第十五次试油依然没有成功！

……

这次B号勘探井汲取了A号勘探井的“教训”，钻井深度深达四千五百米，采集到了二十八个明显可见的油气层岩芯。

所以，现在连续十几次试油失败并没有让人太绝望，大家努力装着平静的样子等待着，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被人视为乌鸦嘴。

等钻井平台传来试油二十四次依然失败的时候，大家这才紧张起来，心里慢慢被绝望充满，就是姜新圩内心也认为B号井试油将以失败告终，希望只能寄托在第三口井上。

这时，王进东急匆匆地朝他走了过来。

姜新圩心里一动，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王总，怎么啦？”

不少人都看向他们，绿岛试油公司的陶菲克装着无意的样子慢慢走了过来。

王进东同样低声说道：“姜董，我们在对第二十三个油气层试油的时候见到了原油，但未见工业流。”

姜新圩问道：“见到了原油？好事啊。……，你的意思是？”

虽然没有看见工业流油田就不会进行工业化投产，不会架设生产井，但见到原油绝对是一个好现象，至少能给所有人以信心。

王进东回答道：“现在眼看没有几个油气层可以试油了，我建议进行提捞诱喷法。或者干脆进行替喷法试油。”

所谓的提捞诱喷其实就是不但将井里的污泥、砂浆什么的进行清理，将有可能堵住油气层通道的杂物疏通干净，以便于原油流出来，但这个方法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十几天或许几十天才能出现效果。

当然，如果地底下根本没油，你就是提捞无数天无数年都没有意义。

而替喷法则是用原油来代替油井里的泥浆什么。其实，说白了，这种办法就是用密度小的东西代替密度大的东西，以便让地底下的原油所受的压力下，方便它们喷出：先用轻泥浆替换出钻井里的重泥浆。若是没有原油喷出，就用清水换出钻井里的轻泥浆，如果还没有原油喷出，最后就用原油替换钻井里的清水，看地底下有没有原油喷出。

而一旦用到了原油灌入钻井里，井下的数据肯定是不准确了，因为技术人员根本不知道这些数据到底是根据地底下的原油测量出来的，还是根据自己灌入的原油测出来的，除非地底下涌出的原油远远超过灌入的原油。

这时候就是不用仪器测量，傻子都知道是地底下的原油喷出来了。

姜新圩多少看了一些勘探的书，知道提捞诱喷法和原油替喷法是什么意思，就说道：“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呢？你偏向于哪一种？”

显然两种方法各有优劣，一个是时间太长，一个是数据混淆。

王进东还没有回答，装着若无其事走过来的陶菲克插言道：“如果替喷法不出油，那你们的这个口井就真的费了！”

陶菲克是绿岛试油公司的业务经理，虽然够不上专业人士的水平，但对试油的步骤还是清清楚楚。

姜新圩看了陶菲克一眼，又见王进东还在犹豫，就说道：“我建议你们用原油替喷法。现在已经只剩几个油气层没有试油了，而替喷法可以有几个替换的步骤可以期待，其中也有可能出油，对不对？你不用担心。”

前面说了，替喷法用轻泥浆代替重泥浆、用清水代替轻泥浆，只有在这两个步骤都失败了才用原油代替清水。可如果在轻泥浆代替重泥浆出油了呢？或者用清水代替轻泥浆出油了呢？那岂不皆大欢喜？如果一直不出油，那就是倒霉，不用再说。

王进东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好！我马上去安排采取替喷法。”

说完，他转身朝钻井平台跑去。

大约两小时也就是姜新圩等人吃完午餐后不久，钻井平台传来消息：替喷法第一步用轻泥浆代替钻井里的重泥浆，没有发现原油。

又是两个小时之后，钻井平台再次传来消息：替喷法第二步用清水代替钻井里的轻泥浆，依然没有发现原油，只是发现了油气反应。

就在大家心灰意冷，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的时候，突然，姜新圩看到了什么，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他身边不知道是谁，大声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姜新圩最先回过神来，失声喊道：“出油了？！！！”

他的喊声刚落，钻井平台那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声，无数石油工人大喊道：“出油啦！出油啦——！”

姜新圩撒腿就朝前面跑去，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惊喜地大喊着跟上：“出油啦——！”

还没有跑上钻井平台，一股浓烈而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但是，没有人嫌弃这股气味，钻井平台上的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那黑色的油驻伸出手，或接或抓或拍或摸……

原油！黑色的原油！能够喷出三米多高的原油！

王进东先是惊喜地狂笑，接着大声命令道：“接油管！”

默斯塔法惊喜地问道：“姜董，这就出油了？”

姜新圩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王进东问道：“这是下面的还是你们灌的？”

王进东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傻啊。我们能灌这么多原油进去？灌进去的原油能有这么大的压力？”欣喜若狂的他忘记了姜新圩是自己的老板，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喷出的原油控制住，他没有再理姜新圩和默斯塔法，而是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快！快！把螺栓拧上去！”

涌出的原油就是广场那些一道大的电动喷泉。

几名石油工人冲上来，按照王进东的命令忙碌，将一节节管道安上去，再用螺栓固定。他们全身都被石油喷得黑溜溜的。

刚喷出来的石油不但有很浓的难闻气味，而且还有非常大的黏性，无论是粘在皮肤上还是衣服上都令人难受。但工人们都没有嫌弃，反而笑呵呵的，如果不是担心原油溅到嘴里，他们肯定会开怀大笑。

中午才赶过来的涂铮傻傻地看着石油工人，嘴里喃喃自语道：“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容易？如果我们两口井就能打出原油来，那我们可发了！发了！……”

失神的他都忘记了避开从天而降的石油雨，让他那身只在做客时穿的高档羽绒服一下变成了难看的黑疙瘩。

当然，不只是他，其他看热闹的客人几乎都是如此。卢克石油公司和巴仕基尔石油公司的两个代表也是成了落汤鸡，一个个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但他们一个个都高兴异常，好像这口井钻出的原油属于他们似的。

等钻井喷出的原油得到了控制，大家才重新欢呼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晚上西伯利亚寒风如刀子一般割着他们的肌肉，被原油弄湿的衣服被冻成了坚硬的铠甲，他们才不得不收敛激动的心情，欢叫着冲到宿舍区，开始清洗脸上、手上、头发里、脖子里的原油……

晚餐的时候，食堂更是变得了欢乐的海洋，大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多人都因为激动而喝醉了。稳重的王进东也醉得躺到桌子底下，最后被他儿子王剑云搀扶着拖到他住的宿舍去了。

四月二日，姜新圩被涂铮请去巴仕基尔石油公司的油田勘探现场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