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席子瞻心下一凉。

果然……

“不若朕今天便做个媒，做主将黎家姑娘许配给你了。”席道俞语带笑意，如同促成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般。

席子瞻当即跪下，开口便要拒绝：“皇上，臣弟——”

“子瞻可莫要再推辞了。”席道俞嘴角上扬，眼睑下的泪痣将他本就凉薄的性子，显出三分，“如今，朕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当浮三大白！”

极尽欢喜的表象，险些掩盖了他眸中的凉意与漠然。

无法拒绝。

席子瞻清晰的知道，如果此时他再当众说些什么，便是公然违抗圣意。

而此时，显然还并不到时机。

他垂眸，掩下眸中晦暗翻腾的情绪，同羞红了脸颊的黎洛一同谢恩领旨。

欺人太甚。

席子瞻回过神来，猛地松开紧握的双手，这才发现掌心竟已微微渗出血迹。

如今，便也只能领旨，做缓兵之计。

日后再想法子，尽量在不损黎洛闺誉的情况下解除婚约。

可是……

他不安的朝孟溪的方向看去，却只得见她的背影。

黎洛只以为那是席子瞻在看自己，连忙羞怯的偏过了头。

她、她误会了么？

席子瞻这才明白，自从听到赐婚之后，便憋闷压抑的心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袭白衣的他呆立原地，踌躇不敢上前。羽睫轻颤，眸底深处的暴怒逐渐被慌乱所取代。

眸光破碎、摇晃。

然而，等到席道俞将三杯酒吞咽下后，他便被一大群刻意讨好恭喜的人围住，再没有机会上前看一看孟溪到底如何了。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孟溪喃喃两声，觉得胸口一窒、眼前发黑。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孟溪勉强撑起笑意，对黎洛点头微笑便悄无声息的朝着无人的角落走去。

她不敢开口，她只怕自己还未说话，鲜血连同着那些无处宣泄的委屈和痛苦一同喷涌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

孟溪现在只觉得自己千里迢迢寻来都城就是个笑话。

原也是想要放弃。

是想要放弃来的。

可她心中总是还存着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

在席子瞻记得她细枝末节的习惯时，希望便大了一些。在他小心翼翼、温柔注视的时候，她心底的光便又亮了些。

可能……可能只是分别的时间长了，所以有些改变呢？

抑或者，只是情意淡了，重新拾起便好了呀……

若是想要自欺欺人，好像总会有千百种理由。

孟溪身体颤抖，开始无声的笑起来。

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竟然真觉得情比金坚，笑自己即便这样……还是忍不住为他找借口。

如同脱水濒死缺氧的鱼，她急促的呼吸起来。

胸口痛到窒息，如果不这样做，下一秒似乎就要窒息而亡。

在旁人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的衬托下，孟溪更显狼狈。

羞耻、痛苦、愤怒……

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到底还是让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扬头，可是泪珠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住的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