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如约而至，一大清早，村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按照农村的规矩，每年家里成员不管在哪里，都得回家，一起吃年饭预示着来年团团圆圆，顺顺利利。

柳如花听从了林翔的建议，没有去养鸡厂。她很感激林翔，总会暗中帮她规划好一切。她想着呆会婆婆炸好了肉丸子和藕夹之类的，给他们家端上一些。

肖红提前准备好了各种食材，厨房里早上不时传来哧哧哧的油炸声和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吴柱梳妆打扮好，到村子里去溜达。

柳如花没好气地说：“你帮下妈呀，三十了还往外面跑什么？”吴柱穿上皮鞋，系好鞋带，用手捏了捏如花怀中的女儿，嬉皮笑脸地说：“我妈自己会弄，她不需要我动手，我出去转有点事，待会儿回来。”

出去有什么事？不就是想去小卖部那边的棋牌室打牌吗？柳如花心里想着。她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你就这么不愿意在家里呆么？”

“让她去吧！我自己能弄，待会儿让他爹来帮我，你看好吴晴就够了！”肖红从厨房里出来，对柳如花说，“从小没干过活的人，能指望他干什么呢？”

“妈，你老是惯着他，他永远长不大。”柳如花不满婆婆的护犊，“好像他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似的，简直是一个‘巨婴’”

“啥叫巨婴？”婆婆好奇地问。

“就是巨大的婴儿！”柳如花淡淡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晴晴一听到这两个字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她听懂了似的。

肖红目无表情，又进了厨房。吴晴的笑缓解了柳如花一时的不满，她拿起书架上的一本绘本，给膝盖上的她讲了起来。吴晴看得很认真，柳如花也讲得声情并茂。

这时候的柳如花无疑是最放松的，抱着孩子，讲着故事，一起去童话世界里穿梭。感觉自己重新经历了一次童年，在童年的时光里没有忧虑没有烦恼，做着五彩斑斓的梦。

她想起小时候大姐如玉，每次睡前的时候会给自己讲故事。有些故事听了十来遍，还觉得不过瘾，一直缠着姐姐讲到她打着哈欠，实在困得不行，直接闭上眼睛睡着。

柳如花还记得那时候的故事里有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美人鱼的故事，有田螺姑娘、盘古开天辟地、女娲娘娘造人。

大姐如玉俨然是故事王，其他的小罗罗并排坐在床上，听着她一板一眼地讲着。有时候吓得她们抱在一起，有时候让她们捧腹大笑。

二姐金玉稍微理智一些，她才不相信大姐讲得那些鬼话，老是跟她唱反调。甚至在大姐讲故事的时候做出各种小动作。

柳如花很多年没有金玉的消息，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听她娘说金玉在十几岁的时候赌气离家出走，至今未回，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金玉是几个姐妹当中性格最倔强的，爹打了她一巴掌，负气出走。听外地打工的人说，在安远市的一家机械厂看到一位女孩子长得像姐姐，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

柳如花被吴晴“咿呀咿呀”的耳语声拉回了思绪，刚才读着读着开始神游。她晃晃脑袋，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继续给女儿讲故事。

厨房里的肖红准备工作差不多就绪，丸子炸了一大篮子。柳如花赶紧装了两大袋，一袋准备送给奶奶，一袋送给林海生。柳如花把丸子放在一个大的塑料袋里，她只跟肖红说给奶奶送点吃的，其它的没有多说，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吴晴在妈妈的怀里，一会儿朝前看，一会儿转动脑袋看向柳如花的背后，好奇的小眼珠到处溜达。小手指着老奶奶家的方向，咿咿呀呀。

吴柱奶奶正在客厅打扫卫生，她拿着一根长篙，顶上缠着一层布，清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可能眼睛不好使，蜘蛛网塌下来，粘在墙壁上，随风摆动。吴柱奶奶还以为打扫干净了。

柳如花让吴晴趴在一张小凳子上，自己拿过长篙，一把将蜘蛛网戳了下来。她又到别处清理，直到整个屋子看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吴柱奶奶拿出了一颗糖，逗着吴晴，被柳如花拦下了。“奶奶，她吃不了，怕卡住了。”

吴柱奶奶耳背，大声地问：“什么呀？”

“我说她不能吃糖。”柳如花的嗓音提高了音量，“她只能喝些牛奶、粥之类的，只长了四颗牙齿。”柳如花指指自己的牙齿又指指吴晴的嘴。

吴柱奶奶明白了，又到里面拿出一盒纯牛奶递给吴晴。柳如花只让孩子拿着，没有让她喝。“奶奶，我给你送了一些丸子，待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吃年饭吧。”

“年饭？什么时候？”吴柱奶奶慢吞吞地问。

“待会儿。中午的时候，我让吴柱来接你。”柳如花说，“我现在要去林翔家，给他爹送点吃的。”

林翔家果然冷冷清清，堂屋的桌子上搁着一大包米面和蔬菜，应该是林翔一早去镇上买回的。屋里光线阴暗，内屋黑漆漆一片。

柳如花站在客厅里，听到房间里的咳嗽声，一听便知道是林翔他爹林海生。“海生叔，我是如花。给您送了一盘子肉丸，我先放到桌上啊。”

房间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如花呀，你来了。进屋坐坐吧！”柳如花听到一阵窸窣声，像是在穿衣服和鞋子的声音。

“叔，不客气了。孩子闹腾，我这就走了，你别起来了啊，在床上躺一会儿吧。”柳如花瞧见林海生披着黑色的棉袄从里屋走了出来。

“叔，你咋起来了？到床上去躺着吧，别冻坏了身体。我没别的事，就只给你们送了一盘肉丸子。”柳如花继续说。

林海生微驼着背，颤颤微微地说：“起来走一会儿也好，长期躺着对身体不好。呀，娃都这么大了呀！我们家林翔不争气，别人跟他介绍了多少个，他不同意，我拿他没办法。”

“海生叔，您就别操心了！林翔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我先走了啊，家里等着我呢！”柳如花笑着说。

吴晴也摆动小手做出再见的姿势，逗得林海生哈哈大笑。“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