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电话不接，事不关己地在外面溜达，入夜到街边小酒吧喝了一杯啤酒，欣赏了一曲弗朗明哥的舞蹈。

酒足饭饱回到酒店，郝仁一开门就见到穆言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打电话，从紧拧的眉头可以看出，郝仁任性的后果不小。

穆言打完电话，一脸怨念地看着郝仁说道：“郝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不是迷惑众生的美杜莎，我的话媒体没法全盘接受。你以后做事能不能提前告知，哪怕给个暗示也好，这样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告诉过你的，说会很震惊，的确就很震惊，没骗你吧。”郝仁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知道震惊的代价吗？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所有人都想得到你的明确答复。”穆言想起过去郝仁的大嘴瓢在媒体放过多少火，每次都是自己在后面收拾残局，整个人就气得肝颤。

郝仁走到沙发边，一把揽住穆言颤抖的肩膀说道：“你先冷静，我给你好好解释。我没有提前让你准备，是因为我做的这个决定本身就会引起争议，你越解释就给媒体越多发散的素材，不如咱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让他们没有素材，只好聚焦产品，是好是坏，让市场说了算。”

“你真的决定放弃运营商渠道？”穆言问道。

“我从来没有说过放弃任何渠道，我只是调整了标准，不再一昧地迎合任何人去修改产品配置，降低成本，如果运营商能接受这样的标准那就继续合作，如果不能就不再强求。刚才你对媒体的答复就很好，耀华珍视任何合作伙伴的付出，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携手前行，这就是我的意思。”郝仁说道。

“那时我没办法，又找不到你，只能说着缓冲的话。”穆言说道。

“你看我们心有灵犀。”郝仁说道。

“拜托以后少挖坑。”穆言知道郝仁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还是不得不补上一句。

“知道了。”郝仁说道。

没有等到第二天，耀华的相关报道就充斥各大行业媒体。

英国媒体Tech Review一篇《耀华壮士断腕，冲击高端市场》的文章指出中国终端设备制造商耀华不甘于为他人定制生产，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和老客户告别，冲击高端，很难说是一种勇气，还是一种傻气。迄今为止，中国制造依托低成本人力，已经占据全球手机市场的大半份额，但全部为中低端产品，以量取胜。亚洲也只有韩国和日本品牌曾经售价超过6000人民币，中国从未诞生过高端科技品牌，耀华是给自己背上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国内的媒体《电子信息》则较为委婉，指出中国品牌有雄心是好事，但完全可以徐徐图之，没有必要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郝仁这个年轻的企业家过于理想主义，做事不管不顾，葬送了民族企业的大好前程。

理想总裁马旭峰指着屏幕仰天大笑，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愚蠢的决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我劫持了，把大好的市场拱手相让，你们说是不是？”马旭峰高兴的时候，总是不吝展现他的民主与平和，他把目光投向屋子里站成一排的主管。

“马总您说的对，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高瞻远瞩。”

“对对对，有的人不过是运气好，成功后很快得意忘形，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敢和客户叫板了。”

“马总，您说我们下一步是不是痛打落水狗，把他们的份额都收入囊中？”

马旭峰听了众人的附和更是心情大好，摆摆手说道：“好了，我知道大家现在是嗷嗷求战的勇士，放手去做不要有顾虑，市场竞争就是你死我活，不要给对手幡然醒悟的机会。”

“好！”

……

郝仁的翅膀在巴塞罗那轻轻一挥，蝴蝶效应引起的风暴很快席卷国内。

陈竞男看着手里的2012年电信运营商集采项目招标书，对着曾志忠感慨道：“志忠，你看对手的动作多快啊，每一项条件都在试图卡耀华的脖子。这里，第一页第七条，无条件满足甲方的定制需求，不要求定制产品出货量，不挑拣项目规模。就差把耀华直接拎出来批评了。还有这里，第二页第五条，投标产品如果欲在公开市场上销售，价格应及时与甲方沟通，避免差价损害甲方利益，说不是针对耀华都没人信。”

“学姐，我在理想多年，对马旭峰的手腕最清楚不过，只要找到竞争对手身上的一条缝，他就能整个给你撕开，不留一点余地。理想和耀华缠斗这么多年没落得好，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他怎么可能放过？”曾志忠说道。

“郝总临走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叫我投标份额不要贪多求全，选择对我们来说动用研发力量最少的部分。”陈竞男说道。

“我这边你放心，全国的物流仓储已经在聚星的帮助下建好，下个月就举行千店开业活动，一定要轰轰烈烈，全国皆知，借势把旗舰机卖好。”曾志忠说道。

“那我们俩加油吧！”陈竞男说道。

“什么你们俩，我难道不算一份子吗？”徐敏推门走进会议室说道。

“对对对，怎么能忘记我们的电商大管家呢，郝总都说让我们铁三角撑起耀华的销量。”陈竞男做出一副赔礼道歉的样子。

“竞男姐少来，别看电商手机出货量现在只占不到两成，但我们杂货铺卖得配件和周边利润可不少。就说那个怪咖沙钧吧，做了个自拍架，去巴塞罗那出国镀金回来，139人民币卖得不便宜了，居然一周销售破万，郝总的眼光不得不服，随便捡回来个待业青年都能日进斗金。”徐敏说道。

“咳咳咳，其实我也是郝总捡回来的，当时在理想待不下去了。”曾志忠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别口不择言的，什么捡回来的，郝总堂堂总裁被你们说得像收破烂的，过分了！”陈竞男当初来耀华终端也有同样的经历，因为在刘达喜那待不下去才被划拨给郝仁的，郝仁可谓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委以重任，现在忍不住正色维护起郝仁的形象。

“好好好，知道了。”曾志忠应道。

“好。”徐敏是陈竞男老部下，知道她的这段经历，对此不买账地撇撇嘴敷衍道。

电信运营商年度集采果然在郝仁的预料之中，也如马旭峰所期望的那样，700万台的终端，耀华只拿到了不到10%的份额，而45%的份额落入理想囊中。一时之间，马旭峰深耕运营商的策略被奉为明智之举，而郝仁则被媒体预言将很快为自己的狂傲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