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回了自己的妆台上，开始一下一下梳着自己漆黑的头发，语气里多了些耐心：

“入了青楼的妓女歌姬，一纸文书变了，命变不了。以前有多少姐妹离开了云兮楼，以为脱离了苦海的，不还是失心落魄的认命回来了么？文书上写着良人有什么用，世人不会认的，世人只会用看妓女的眼光看着我，用对待妓女的行事对待我……这是一辈子都甩不脱的，所以我说，你不懂……”

程荡山想了想，说：“这好办，我回去跟大娘子说，让她给你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住下，那不就行了。”

柳婉婉又冷笑了一下，温和的看着旁边一脸天真的小丫头，笑着问：“妞妞，你说姐姐搬到你的村子里去住怎么样？”

“我的村子里太穷了，不好，死了好多人了，姐姐别去。”小丫头愁苦的说道。

柳婉婉又冷下了脸，说道：“你听听，连个小丫头都知道外面不安全，我一个弱女子，我一个人住哪里？这世道是你想在哪里活就能在哪里过的吗？能活命吗？”

柳婉婉说完尤自不过瘾，转过身来看着程荡山质问道：“你傻成这个样子？梓衣也能放心让你当她的护卫？别不是她可怜你的吧？”

程荡山被人质疑自己的用处，也有些急了，说道：“我功夫是不算多好，但是，我肯为大娘子豁出命。这是她聘我的时候说好了的。谁要是动她，得先踏过我的尸体。我如今没死，就说明大娘子还好着，我不是吃干饭的！！！”

柳婉婉有些动容，又多看了程荡山几眼，心想，这人，说他傻吧，他刚才说出的话条理分明，触动人心。说他不傻吧，他实在是……

柳婉婉想不出什么合适地形容词来，犹豫了会儿问：“你喜欢我什么？”

程荡山一向老实，脸红着说道：“你哪里都好，又识字，长的好看，会说话，有气度，脾气也……”程荡山想说她脾气也好，但是想到这两次见过柳婉婉爆的粗口，他改了话头。“大部分时候，脾气也好。总之……哪里都好，没有不好的。”

柳婉婉有些自嘲的笑着说道：“你说的这些全不是我，而是我小挨着打，被迫捏出来的一个泥塑的影子。而且脾气不好才是我的本性。你以为，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我就是那无事唱着小曲，看看书，做做诗，弹弹琴，整日里跟你谈天说地，风花雪月的？”

程荡山茫然地没有说话。

柳婉婉自嘲的说道：“那你可是想差了，只要不是有客人要挣钱，我自己一样都不想做。也不做，你问问妞妞，我每天都干什么？……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发呆……”

妞妞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眯着眼睛笑着说道：“姐姐生的这么好看，是有福气的，没有事情做还不好吗？”

柳婉婉知道付梓衣怕自己受人的白眼和委屈，专门找了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来照顾自己。于是对这小孩子的天真，她会心一笑，没有做理会。